自从那白衣公子坐下后,原本喧闹的大厅便忽然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台上,好奇的,渴望的,贪婪的,挑剔的,挑逗的。
但他似乎对这些目光习以为常,随手拨弄了几下琴弦全作调试,而后便传来一阵山间晨雾般轻柔和缓但略有些朦胧的声音:“承蒙各位客人抬爱,小人身无长物,今日便献曲一支,略表谢意。望各位客人能继续支持芳菲阁生意。”
迥异于烟花之地常见的缠绵悱恻,那琴声悠远辽阔,带着清风吹过枝头落花和松间叠雪,吹过山林旷野和明月清泉,吹到更远的地方,却蓦然消散于万丈悬崖。琴声已落,但观众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三三两两的掌声响起,而后渐渐成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这千金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常歌仍沉浸在琴声的余韵中,边鼓掌边向沈兰舫感叹道。沈兰舫亦是赞叹不已,她在琴声中听出了演奏者难言的孤寂和困苦,想不到这烟花之地竟有如此人物,不禁有些感慨与惋惜。
聚集到台上的视线越发炙热,玉茗公子轻施一礼,依旧气定神闲。察觉到一道不同其他人的眼神,他目光轻转,忽然在一处定了一下,心跳漏了几拍。好熟悉的气息,是…是她吗?不会的,她远在京城,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心头涌上一股酸涩,又被他强压了下来。
老鸨上台拉住怔愣的玉茗,将他带到舞台的边沿,满意地看到台下气氛更加热烈,含笑说道:“我们玉茗不怎么见人,要是言语冒犯了各位客官,万望莫要计较,今日他一是代我芳菲阁答谢各位客官,二来嘛……”
话音未落,台下已经sao动起来,有耐不住性子的问道:“鸨父,玉茗今日接客吗?我可以竞价。”“我也可以,我带了三百两,只求与玉茗公子对谈。”“我出五百两!”“我出八百两,公子看我一眼!”
老鸨笑眯眯地看着厅内价格越叫越高,方才慢悠悠地说道:“对不住各位客官,玉茗是我从小养大的,我视若亲子,他性子倔,还不肯让我帮他接客呢。尤其近来有几位大人时常来玉茗屋中小坐,也叫我不要打扰玉茗休息,今日奏曲还是我千求万求来的呢。来,莫要让他扫了大家的兴,前几日我楼里来了一批新孩子,刚刚调教好,各个温柔漂亮,今儿个给各位大人尝尝鲜,各位大人尽可尽兴享受,莫辜负了良辰美景。”
众人皆知玉茗的入幕之宾皆是高官显贵,又听老鸨言语之意,谁也不愿意为个小倌冲撞了大人物,虽然遗憾却也只能看老鸨牵着玉茗下去。所幸身边温香软玉触手可及,台上又有一排嫩葱般的清倌俏生生地站着,便又埋头进了温柔乡。
四周调笑与呻yin声渐起,桌上的美酒佳肴早已不能引起女人们的兴致,纷纷与身边的倌儿们戏耍起来。倌儿们本就轻薄的衣衫在搓揉和拉扯间越来越大,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面染红霞,娇声软语地嘤咛低语,哄着色令智昏的女人们纷纷丢了神志,拉着人便要进房间,性子急的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要纠缠起来。
沈兰舫婉拒了第三个凑过来的小倌,眼见沈燕然的脸越来越红,眼睛也不敢四处乱看了,赶紧拉着沈燕然向一旁喝酒的常歌道辞。
常歌看了看沈兰舟,哈哈一笑道:“这正戏才刚刚开始,沈小姐怎么就要走了?莫不是看不上刚刚那三个小美人?你喜欢什么样的?姐姐我今天请你。”
沈兰舫笑道:“哪里哪里,美人抬爱兰舟自然是受宠若惊,不过小妹家教极严,听听曲儿就罢了,若是让我那姨母知道我带她来这种地方买欢,怕是要扒我一层皮。”燕然躲在兰舫身后一声不吭,一张小脸红若朝霞。沈兰舫端起酒杯道:“常小姐好意兰舫心领,我带小妹先行一步。”
正要抬腿,楼上跑下来一个青衣小厮,对沈兰舫道:“小姐留步!玉茗公子有请!”
常歌满脸惊讶,对沈兰舫道:“这可是奇了,我来芳菲阁这么多次,还从未见过玉茗公子主动请谁入幕的,你又是如何入了他的青眼?”
沈兰舫也是疑惑不解,她未与这玉茗公子有过片刻交谈,只不过和这满楼的人一起听他弹了一曲,何以单独叫她留步。
常歌见沈兰舫还在犹豫,急道:“玉茗公子请你,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你作何犹豫,燕然我保证给你送回府上,你快些去吧,莫让佳人空候啊。”
沈兰舫看了燕然一眼,燕然也是满眼好奇,冲她点了点头,兰舫于是不再犹豫,令小厮带路,走上了芳菲阁罕有普通客人能进的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