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江南正是桃李争艳时节,花红柳绿,一派盎然春意。
沈兰舫经过月余舟车之苦,才刚到金陵安顿下来,正打算先蒙头大睡一场,便听见一阵轻重不一的脚步声,沈燕然兴致勃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兰舫,今晚芳菲阁的头牌玉茗公子要登台献艺,咱们一道去吧!”
这小妮子,定是连跑带跳飞奔上来的,都及笈了,也不知道稳重些,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正想胡乱想着,沈兰舫打开房门,对上沈燕然一双闪闪发亮的眸子,拒绝的话在嘴里绕了一圏,终究没说出口,心里叹了一声,答道:“好,你莫要乱跑了,东西安置好了没?”话音未落,沈燕然就欢呼一声,转眼又没了身影。
笑着摇了摇头,沈兰舫打起Jing神继续归置行李。年初被封了南直隶工部侍郎,虽被贬出京城,沈兰舫却明白母亲的一片苦心。沈家是书香门第,历代太子太傅皆由沈氏担任,地位尊崇,然而如今朝中严相一派早已一手遮天,无人能掠其锋芒。母亲这是有意让她远离京城是非,在外养Jing蓄锐。
沈兰舫临行前,表妹沈燕然便缠着她要到江南游玩,考虑到燕然已过及笈之年,但从未出过京城,姨母便嘱咐沈兰舫带上她出门见识一番。燕然少女心性,见什么都新鲜,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好不容易在路上消停了一阵,刚到府邸不久,她便又出门转悠去了,这不知道哪里听来的青楼楚馆的消息。罢了,她想去,跟去看着她便是,沈兰舫心想。
华灯初上,沈兰舫带着沈燕然并随从出门,到了烟柳巷,刚一下车,迎面一阵春风,像是美人柔荑轻轻拂过面颊,空气里都是柔和的脂粉香气。
不同于白日的安静,晚上的烟柳巷灯红酒绿,青楼酒肆鳞次栉比,四处可见花枝招展的小倌与寻欢作乐的客人,楼里传来丝竹管弦奏起的靡靡之音和女人的调笑声,间有年轻郎君一两句娇声软语,浮华又喧嚣。
沈燕然早已被花花世界迷了眼,恨不得长出四只眼睛,她从小家教虽严,但终归抵不住天性跳脱,最爱繁华热闹。沈兰舫却不同,她本就天性冷淡,不爱这浮华景象,平生仅存的温柔痴慕在少不更事时就尽数倾注在那人身上了,可惜世事无常,自失去联络至今,那人仍是遍寻不到。
虽然不感兴趣,不过在京中早已习惯应酬的沈兰舫还是认命地被沈燕然扯进了楼中。等进了大堂,沈兰舫才发现这里早已人满为患,幸是见一旁的户部侍郎常歌的招呼,才将将找了个位置坐下。
“常大人,这芳菲阁往日便如此繁华吗?”沈兰舫客套完,方才问道。
“哪里,今日是听闻玉茗公子要登台献艺,才有这许多人的,我也是提前来了许久才占了位置。”常歌摆摆手答道,“沈大人你刚来,可能还不知道,这玉茗公子花名在外,人嘛,也确实是品貌不俗,称得上是雪肌花容。更难得的是六艺俱佳,尤擅奏琴,曾有富商以千金请奏一曲,故而有个千金公子的雅号。寻常被娇养在楼里接待贵客,等闲是见不到的。今天人尤其多,都是为了亲眼见一见玉茗公子,要是还能听他一曲,怕是要回去吹上半月。”
“原来如此,”沈兰舫恍然大悟。沈燕然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抻着脖子朝舞台张望。
几人又闲聊几句,忽然听见周围一阵sao动,抬眼望去,原来是舞台上缓缓走出一白衣公子,面覆轻纱,衣袂翻飞,抱琴而坐。虽不见面容,但见他身姿窈窕,姿态婉转,犹如一支在细雨中莹莹绽放的山茶花,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风流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