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的爵士乐在昏暗的环境里安静播放着,穿着性感的女招待们穿梭于舞台和座位间的狭长通道,原深要了杯啤酒,就着放在果盘里的花生边饮边嚼。
卢启正几乎是跟驻场乐队同时到达的。他按照手机里的标志找到坐在角落的原深,顺手从果盘里捞出两颗花生扔进了嘴里。
依然是那只用了有些年头的公文包,卢启正废话不多说,一落座就从包里抽出两张纸,推到原深面前:“你自己看吧。”
原深拿起那两张纸,扫了一眼最上面的标题,疑问地看向卢启正。
今天他们约在这家Live House酒吧,为的是调查靳岚房间的事。时间是昨天,在他跟着靳显钧离开靳宅、前往晋腾公司的那段空档,按照他的安排,卢启正带着他那位做刑侦的朋友,应该已经成功潜入了靳宅。
按理说等鉴定结果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昨晚从温泉餐厅回来,原深当即就收到了来自卢启正的短信,约他今晚在这里见面。
“我要的是鉴定报告。”原深说,“你给我的……?”
卢启正拿起啤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ru白色的啤酒沫在杯口直打旋,被他囫囵一口吞进了喉咙。
“爽!”大喊一声,卢启正擦了擦嘴角,这才对原深说,“我们去看过了,一致觉得你把这件事想简单了。”
听见这话,原深放下手里的纸,重新拿起酒杯,思忖着抿了两口。
“那间屋子里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唯一你说的那块血迹,我们虽然找到了,但没办法取证——那么小的一块,正常人眼一花,脸怼上去可能都看不到,更别说让我们把它提取出来。”卢启正长叹口气,跟着话锋一转,“不是我说,你脑子还是有点轴,思路怎么就固定死了呢?”
原深握着酒杯的手不由用上了力气,沉默了一会儿,他问:“真的利用不上?”
“我还能骗你?我知道你的想法,如果能在这方面拿到证据,堂堂正正掰倒姓靳那一家子是再好不过,但你也要想想,取证这回事,还是走公证更靠谱。我们自己在这儿一个劲地捣鼓,不定上了法庭能不能作数,别到头来吃力不讨好,人家倒打一耙说我们私闯民宅、非法取证。”卢启正说得吐沫星子四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说你,这是不撞南墙不肯回头。既然都决定走上这条路了,就不要拘泥手段。早该听我的,直接下Yin手,什么人搞不定?”
类似这样的话,卢启正说过不下十遍。
原深慢慢喝了一口酒,两手肘支在桌面上,放下酒杯后,身体前倾,目不转睛地望着卢启正:“老卢,你是个豪爽人,这么些年一直劳心劳力地帮我,我都看在眼里。我孑然一身,没父母也没朋友,所以是真心认你做大哥,你的心意我都懂。我这样跟你说吧——”
“有笔吗?”原深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忽然问道。
卢启正从褐色的公文包里掏出一支笔递给他。
原深翻到那两张纸的背面,在空白的纸面上画了一大一小两个对比鲜明的圆圈。
“假设这是我们的对手,”原深用笔在大的圆圈上点了两下,“这是我们。”接着是那个黑点样大小的圈。
“力量差别这么悬殊的情况下,我当年刚回国,基本上只有三个选择:第一,也就是你刚刚提倡的,直接下狠手。这不失为一种简单爽快的好办法,但背后的风险我们暂时还承担不起。第二,任何一个权力集团,成立时间久了,都会痼疾缠身,这就是我们可以发挥的地方。第三,也是我要强调的,既然我们势单力薄,就要学会借势。”
话说到这里,舞台上的灯光乍然闪耀起来,爵士乐队的成员鱼贯登场,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掌声。
两人没有受到这些喧哗的影响,原深的视线轻轻落在卢启正身上,卢启正则直直盯着那张纸。
“你现在人在靳家,裘应弘那边还能兼顾多少?”卢启正问了个很现实的问题。
原深把裘应弘那封信的事告诉卢启正,说:“我打算明天去见他一面。”
卢启正默默地点头,这些事他帮不上忙,只能说希望一切顺利。趁着喝酒听歌的空隙,他捋了一下思路,开口说:“你现在手上还有多少东西?吸毒这条现在基本上是被靳晁打掉了,然后是他们企业内部的人事管理,还有呢?”
原深不认同卢启正的看法:“吸毒这事没完,我总觉得里面还有蹊跷。你仔细想想,靳岚是怎么死的?”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退一步讲,就算我们假设靳晁的公关不尽不实,你有证据吗?”
“为什么一定要有证据?”
卢启正一愣。
原深声音冷冽,表情藏在幽暗的灯光里。
“我们现在的处境是,哪怕证据送到了我们手上,我们也不敢用。”原深这会儿已经想明白了,不管是靳岚房间里的那块血迹,还是靳显钧突发奇想递到他手上的那段录音,他都不能用,用了就是暴露自己。除非他有破釜沉舟的底气,已经决定跟靳氏撕破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