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按照约定好的,季萧先是带他去了东街口的茶楼,在窗边的位置落了座,点了壶碧螺春,又叫上几盘果品,静静等着说书先生到场。
说书通常会在巳时开始,还有一炷香的时间,茶楼里边的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白日里爱聚在茶楼的大多是些家里阔绰的读书人,或是上了年纪的老者,三五一桌的坐在这里,互相聊聊这几日新听闻的喜闻乐见的那些琐事。
花酌很爱凑热闹听别人聊八卦,一边剥着花生,一边竖着耳朵听隔壁一桌中年儒生谈天。
“哎,知道咱城里风雪门吗?”白衣儒生喝了口茶,突然提道。
花酌眸色亮了下,聚Jing会神地听。
“知道啊。”书生们向来对江湖风雨感兴趣,蓝衣儒生兴致勃勃的答道,“两个月前他家的小公子不是才嫁了人吗?”
“嫁到江南的万清山庄去了,江湖中有名的四大门派之一。”嘴边留了一圈小胡子的儒生接话道。
白衣儒生语气煞有介事的纠正道:“现在可是江湖四大门派之首啦。”
“为何?”其他儒生忙问。
“因为和风雪门联姻了呗。”白衣儒生道,“听说自打风雪门的公子嫁过去以后,万清山庄的庄主就有意把位置传给如今的少庄主啦。现在整个山庄已是由那位年少有才的少庄主管辖,加上有风雪门的势力,万清山庄现在可谓是一跃而上,直压在另外三大门派上头哇。”
花酌眨眼朝面前的人看了看,季萧无奈摇头。
“是吗?”这个话题显然颇受欢迎,众人纷纷感叹道,“那这位少庄主可真是少年英才,现在还这么年轻,将来肯定会在江湖中扬名立万呐!”
“可不是嘛。”白衣儒生见大家兴致颇高,又紧说道,“传闻中那少庄主深得老庄主真传,年纪轻轻武功高强,十八般武艺样样Jing通,在江湖武林中有名的很呐。”
“这么厉害啊。”众人夸赞不绝。
“不止如此。”白衣儒生越发起劲,道,“我还听说那少庄主天生一副金刚铁骨,是不可多得的旷世奇才。身高有九尺多长,身材魁梧,力大如牛,十岁就能举起千斤鼎,走在路上都能让地面抖三抖哇!”
“嚯——”众人惊叹连连,甚至鼓起了掌。
花酌笑得肩膀直抖,花生撒了一地。
等到这则话题终于过去以后,留胡子的儒生又开启了另一个话头,小声问道:“你们近日听说了吗?京城那头有传言,说咱们当今的皇帝,皇位其实来路不正。京城里表面上没人敢提,私底下都传得沸沸扬扬,说当年先帝驾崩的时候,当今圣上篡改了遗诏,将上边的名字改了自己的,这才得来的皇位。”
大宣国如今正是繁荣昌盛、国泰民安的时候,百姓们生活富足,民风开放,茶余饭后闲来无事时便会谈上几句琐碎的家国政事,只要言辞不过于激烈,没人会管。
“还有这种事?”几个儒生大惊,声音忙降低了好几个调,低声道,“皇帝传位,那不是天大的事吗?怎么还出得了差错?”
留胡子的儒生摇头道:“皇宫里头的事,咱们怎会清楚呢。不过说句实话,世事没有空xue来风的东西,保不齐哪个就是真的……”
众人又小声议论了几句,很快就到了巳时,说书先生上场了,醒木一响,茶楼里顿时安静了大半。
花酌还惦记着方才的话题,拽了拽季萧的衣袖,乐不可支道:“回头能让我见识一下你家的千斤鼎吗?”
季萧很是头疼,冷声道:“好好听你的书,哪来的千斤鼎?”
花酌闻言笑得更甚,嗑着瓜子扭头专心听先生说书。
然半个时辰以后,花酌便有些崩溃了。
为何这家茶楼的说书先生这般差劲?!
说话有口音也就罢了,讲故事的时候还时常忘词,吐字含糊不清,丝毫没有作为说书人的专业素养!
他记得他在成婚之前来过这里一次,当时分明不是这样的啊!
花酌内心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季萧也神色异样的看向他,“这便是你说的讲得不错的那位先生?”
花酌扯出一抹干笑,故作自然的掩饰道:“是啊……这不是讲得很好嘛。”
转而继续装作聚Jing会神听书的样子。
其实他昨日从醉霄楼出来以后,就只去了趟成衣店换衣服而已,之后根本没去什么茶楼听书,也没逛什么玉绣坊,更没有跑到西街去见识春姑醉。只有路过玉器店时,一眼相中的白玉笔洗是真的……
花酌暗暗深吸一口气,坚持要把自己的谎给圆满,面上依然维持着从容,实则内心十分崩溃,装作认真的盯着台上——然而说书的老先生丝毫没给面子,很快就再度陷入了忘词的死循环。
帮忙添茶续水的小二笑呵呵的走过来,边给他们倒茶,边歉意的主动解释,“二位见笑了,这几日天寒,我们茶楼那位先生感上风寒,病了,这位是临时请来替场子的,讲得不好,还请您多担待些。”
“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