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只是想见你”在齿关狠狠撞了几下,还是说不出口,沈植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什么一出公司就着了魔似的开车直奔这里来,途中还挂断了十多个来自母亲的电话。他隐约记得前两天孟愉婉让自己今天留出晚饭时间,助理也提醒过他,可具体是什么,竟然完全没印象。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这样不记事,就发生在许言离开的这一个多月里,好像一切都被打乱,秩序全失。
许言笑了下:“说不出来?那我替你说。”
“因为你不甘心,不甘心被缠了自己好几年的人抢先说结束。你也不习惯,你想起了我的那点好,然后觉得自己不习惯没有我对你好,仅此而已。”许言说,“我承认,你如果想享齐人之福,完全有这个资本,但不好意思,反正我不奉陪。你开一个多小时的车来这里,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很没必要。”
“我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说你才相信,我们真的结束了,我不会再烦你,不会再纠缠你,你要跟谁订婚结婚也不关我的事。”许言感觉自己的心脏正以一个岌岌可危的姿态高悬起来,这时候哪怕软化半秒就会炸裂,所以只能强硬到底。他吸了口气,说,“如果你要我的命,我可以眼睛都不眨地送到你面前,过去,现在,以后,都是这样。但沈植,我真的不喜欢你了。”
他知道沈植听得清清楚楚,可他还是看着他的眼睛,重复道:“听见了吗,沈植,我不喜欢你了。”
断就该断干净,不管是沈植心里的那点不甘,还是自己经年累月却一文不值的爱。许言早怀了一刀两断的心思,但可能由于以前舔得过于深入人心,导致光说一句结束不足以让沈植信服,非要把话说绝才算表明态度……那就说出来好了。
周围那么安静,却让人怀疑正在下一场暴雨,有雨滴砸在地上的窸窸窣窣声传进耳朵里——一种类似耳鸣的生理反应。沈植的手指瑟缩了一下,仿佛那是他全身上下此刻唯一能动的地方了,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有点哑,说:“我不是不甘心。”
“你是。”许言笃定地说,“不然你给我个理由。”
沈植动了动睫毛,稍稍别开眼,是回避的意味。许言的舌尖泛上点苦涩,他轻笑:“沈植,承认吧,你只是心里过不去,因为是我先说的分开。”
不想再多缠,许言伸手拿手机,指尖擦过沈植的手,很凉。许言想起天气一冷,沈植每次上床睡觉时手都是冰凉的,许言就会在被子下牵过他的手捂在怀里,很傻逼地播报一句‘主人,您的暖手袋已上线!’,沈植就让他闭嘴睡觉,别说话了。
可能开心的时刻不是没有,但如果只有一方在制造,那太薄弱了。许言曾坚信有情饮水饱,后来他发现,单方面的有情无法使人饮水饱,而会直接造成干旱,没饿死先渴死了。
他们的感情就像一片荒野,从始至终只有许言在努力浇灌,靠着偶尔出现的海市蜃楼来自我宽慰。
可荒野就是荒野,单凭一个人,永远不可能让它变成绿洲。没有阳光,没有养分,就算将大片大片的植被铺上去,也只不过是等待枯萎而已。
那种眼睁睁看着鲜活生命日渐惨败的感觉,真的太不妙,太无奈了。
许言刚拿回手机,铃声就响了,他看沈植一眼,接起电话,人也跟着转身离开:“喂,纪淮。”
“明天我上班呢,晚上吧,你先订位子,我下了班来带你。”他边讲电话边走向电梯,没再回头。只是眼眶酸酸的有点鼓胀,许言眨了眨眼睛——视线清晰,一切OK。
沈植在两个小时之后回到家,房子里正如他这一个多月来每晚见到的一样,一片漆黑。他没开灯,站在玄关换了鞋——不用担心穿错,因为只剩一双拖鞋在那里。沈植摸黑上楼,中途不小心踢到楼梯,往前踉跄了一下。他按住扶手站稳,低着头兀自在原地停了几秒,才继续往上走。
开灯的声音清脆得有些刺耳,沈植站在房门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觉得这个房间真干净,干净得好像没人住过。白色的墙,灰色的床单,黑色的柜子,只有床上那只小鳄鱼是不和谐的墨绿色,就放在许言的枕头上。
走进衣帽间,沈植拉开属于许言的那道柜门,里面整整齐齐挂着各种卫衣、毛衣、外套,散发出一股很淡很柔和的洗衣粉清香。他每次闻到这种味道,眼前就会浮现出许言晒衣服收衣服叠衣服的样子,安静的,专注的,放松的……他从前不明白许言为什么做家务都能这样耐心快乐,现在却好像突然懂了,因为许言对他说的那句话——如果你要我的命,我可以眼睛都不眨地送到你面前,过去,现在,以后,都是这样。
因为许言爱他,所以每件事都用了心在做,不论那件事有多么微不足道。
然后他又说了什么?沈植好像这一刻才终于回过神,才意识到两个小时前自己听到了什么。
——沈植,我真的不喜欢你了,我不喜欢你了。
这句话怎么会从许言嘴里说出来——就是这种不能置信的心情,沈植当时下意识将其屏蔽,回答了一句无足轻重的“我不是不甘心”,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