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行的目光依旧在黑板上,指尖摸了下我的手心,目不斜视地说:“下课揍他。”
然而下了课我们没去揍他,奔向了食堂的怀抱。
一中的大食堂有两个,二食堂菜色不好且贵,一食堂就好吃了很多,量也足。中午去个食堂堪比奥运会现场,平常跑个八百都能累得半死不活,一到去一食堂抢饭比跑八百米还积极。
以前和封情抢饭的时候他经常气得骂娘,说这群人像是几百年没吃过饭一样,疯的不能再疯。
他说这种人俗称干饭人。
周晏行跑起来大气不喘,甚至还顾得上拉着我一起跑。我看着人群朝着食堂蜂拥而去,一时间竟然觉得封情说的是真没错——不过现在我也在其中罢了。
我发着愣被拽进了食堂,周晏行去打饭,叫我去占座,我乖乖地占了地方,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地翻起封情给我发的帖子。
真是百花齐放,什么样的标题都有。
一中论坛里的标题党极其的多,封情给我发的这几个帖子标题取的我直呼内行,简直可以直接去UC新闻部报道了。
我正感叹一中人才辈出,周晏行就已经端着饭来了。他一手端着一盒炒饭,另一只手堆着两个一次性饭盒,稳稳当当地朝我走来。我站起来去接,他顺手把那两份盒饭给了我,我放在桌上,刚打开就闻见了熟悉的味道。
“哥,你给我打了炸蘑菇?”
他点点头:“不是喜欢吗,还买了一盒米饭给你就着吃。”
我开心地从筷笼子里抽了一双一次性筷子掰开,说:“谢谢哥。”
有个人记得你喜欢吃什么真的会让心情好起来。
我分外开心地就着米饭吃完了那一盒炸蘑菇,周晏行不将就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我吃完后就时不时地和他说上几句话,看帖子看到好玩的地方,也给他念几句出来。封情给我发的帖子里有那么一条标题是“周晏行的择偶标准到底是什么啊”。
后面还加了三个感叹号,足以见发帖人的抓狂。
我点开之后便往下滑,前面几条无关痛痒,直到第十五楼列出来了一大长条,楼层里的回复还有追加。我点开评论,叹为观止。
原来和他处对象还得满足这么多条件,真可惜,我一条也没沾。
只看家庭条件这一点我就直接被pass掉了。
还好周晏行眼瞎。
眼瞎的吃完了饭,把一次性餐盒丢进了垃圾桶,拽着我去洗了手,这才从食堂出来。
“你刚刚在看什么?”
“择偶标准。”我把那条评论翻出来给他看,“这个。”
他微微挑了挑眉,笑了起来:“说的全都不对。”
“那周少爷眼光真高——”我拉着长音说。
“不过有一点说的很对,我的确喜欢漂亮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忽然抬手,将我额前过长的刘海撩了起来,“但他们都不如你漂亮。”
“漂亮”。
没有人拿这种词形容过我。
在我的印象里,“漂亮”这个词用来形容女孩子最合适,或许也有男生会适合用上这个词,但绝不会是我。
周晏行总是出乎我的意料。他牵住我的手,和我十指相扣,抄着无人的小路向教学楼走去。
“我以前也说过,”他迎着初秋的风,额前的发被吹开,露出一道浅浅的疤痕,“你觉得自己身上的疤很丑,可我身上也有疤。”
秋风好像是故意的,它撩开周晏行的发,给我看他的疤。而周晏行也告诉我,他也同样有这么丑陋的疤。
手背上的疤痒了起来,我想要挠,却被他握住了手,他说,你美而不自知。
不,不是这样的。我说,我平庸且寡淡,只有你会对我这么好。
他一路上都在反复不断地告诉我,你美而不自知。
我不知道自己从何“美”起,只知道自己向来平庸,容貌也寡淡,他究竟为什么这样反复地告诉我“你美而不自知”,多半也只是怕我自卑。可我从没因为外貌上自卑过,因为我早已经习惯了自己站在他或是封情身边,像是路边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
我在班里实在是太过边缘化,乃至点名时点到我的名字,他们都要愣一会儿,花上几秒钟,想林笑这个人是谁,班上什么时候有了这个人。
孤僻又Yin郁,平庸且寡淡。
我就是这样的人。
哪怕我现在怀里抱着一束名叫“周晏行”的铃兰花,知道他现在是属于我的,也会有那么一些患得患失的感觉。
不该是他怕我后悔,而是我怕他后悔。
我那么……那么差劲。
没有和睦的家庭,没有良好的教养,有个酗酒滥赌的父亲,和一个常年被家暴、好不好容易逃出这个家,已经再婚了的母亲。
筒子楼里的那个“家”总是张着血盆大口,我总疑心自己会永远烂在里面。筒子楼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可如果比谁更混,他们谁都比不过林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