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轻轻落在地上,无声无息,连周围守卫都没惊动,唯有埋头伏案的阎王爷抬头看他,搁下笔,问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想你了,回来看看。”
“我看你在地面上也没学会什么东西,酸掉牙齿的话倒是学了一堆。”
男孩走到阎王爷跟前,伸手要拿那本记录各人寿数的生死簿,被阎王爷一把按住了,道:“这里的什么都可以让你随便碰,就这本东西,你最好别动。”
“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去书库了,不陪你这糟老头玩。”
阎王爷白了这男孩一眼,巴不得他赶紧去别的地方玩。
陈遥跟着男孩走进书库,阎王殿里的陈设和地面上差不多,书架周围有鬼火照着,还算亮堂。
男孩并不想看书,只是在书架间穿来穿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从袖口里摸出一张shi漉漉的符纸,浸过忘川河水的符纸没法用了,他把符纸举到鬼火前,可惜鬼火是冷的,没法烤干符纸上的水。
他想了想,从架子上抽下一本书,打开,将符纸夹进去,合上书,过一会儿再打开,符纸上的水就被书页吸了去,他将符纸取出来,咬破指尖在符纸上画了一个圈,又将符纸折成蝴蝶状。
蝴蝶符纸飞起,往鬼火上扑,书库里的鬼火施了咒语,不会靠近纸质的东西,于是陈遥就看到这样一幕:前边的鬼火一直躲避,后边的蝴蝶符纸一直追赶,蝴蝶符纸追得紧一点,鬼火也躲得快一些,速度越来越快,鬼火就开始东撞西撞,有时撞到别的鬼火,两团鬼火融合变得更大一团,躲起来更加仓皇,蝴蝶符纸忽然一下冲到鬼火里,鬼火为了躲避符纸,一下撞向了一边的书架上,书架朝后倒下,将后边的书架一排排地全都撞到了,所有的鬼火都飞了起来,倒下的书架将书页都打散了,落了满地。
陈遥看见男孩鬼魅地笑了一下,蝴蝶符纸忽然自己着了火,直扑向那满地的书页上,一下燃起了熊熊大火。
鬼火发出了报警的哔啵声,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闻声赶来灭火,男孩躲到柱子后面,见阎王爷也赶来了,才悄悄溜出书库,反手将书库大门锁上。
阎王爷回过神,大叫不好,却已无可奈何了,只能在着火的书库里直跺脚。
男孩回到阎王殿,大大咧咧地坐到阎王爷的位置上,将生死簿拎到手里翻看。
他先是找到了陈遥母亲的名字,拿了笔,蘸了墨,直接将那未尽的阳寿画一笔,陈遥心下一惊,只见男孩在那名字后面写下的日期,就是男孩和母亲约定取其性命的时候。
陈遥看见男孩眼睛里的冷漠和不屑,和那时候他看见的徐小仙一样。
写完,男孩又将生死簿翻到写有陈遥名字的那页,陈遥看到自己名字后面已经用红笔画了叉,意思是阳寿已尽,可以差牛头马面去索命。
男孩这次没有动笔,而是直接将这页撕去了,丢进台下的火盆里,烧成灰烬。
阎王爷好不容易从书库出来,灰头土脸的样子让男孩哈哈大笑,阎王爷见他手里拿着生死簿,又见判官笔蘸了墨,便知他一定改动了谁的生死,脸上的表情却是比烧了书库更难看。
阎王爷低下头,握紧了拳喊道:“黑白无常,将徐渄拿下。”
男孩也不反抗,将生死簿丢回案台,走到台下,黑白无常早知道他不一般,都不敢碰他。
男孩站在阎王爷身旁,轻轻鞠了躬,道:“擅改生死簿,该怎么罚就怎么罚,阎王爷请便。”
“你改了几个?”
“两个,一命换一命,那个女人自愿的。”
阎王爷有些不忍,咬咬牙,却还是问:“另一条命,用你的阳寿换,还是你挨判官一笔。”
“有什么区别,挨了判官一笔阳寿再长也没用了吧。”
“你添了多长的寿数,三倍偿还。”
“我撕了,那个人,你们不准动他。”
阎王爷长长地吸了口气,道:“好吧,反正你也是做好了准备才来的,我心疼你在地面过得不容易,可是阎王殿里的规矩,你不守,也怪不得我心狠了,你现在是凡人rou体,挨了这判官一笔,生死簿上你的名字我也会一笔勾销,之后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谢阎王爷厚爱。”
阎王爷叫来牛头马面抓着男孩的两个胳膊,自己走到案台上拿了判官笔走下来,抓着男孩的肩,咬牙将判官笔画到男孩背上。
陈遥见判官笔头那些软毫接触到男孩皮肤时却像千万根细细的钉耙一样勾住血rou,所到之处,连皮带rou地刮下,他原以为判官一笔就是画一笔的时间,却不知这落笔到收笔却持续了整整一炷香。
男孩大约是疼得浑身发抖,却始终咬牙不哼一声,阎王爷眼泪直打转,拿笔的手却不能松。
一笔画完,男孩已疼晕了过去,血rou落了一地,阎王爷也虚脱地坐在地上,嘴里骂道:“臭小子,你这是造的什么孽……”
阎王爷抬头看着落在梁上那只秃鹫飞去,才叫黑白无常速速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