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妈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娘子这是说哪里的话,我可给你讲个真事,我娘家一个邻居,还是我从小到大的姐妹,当年就是怀孕的时候见了寿星,接着就整日犯困,结果羊水干了,难产死了,孩子后来给抱出来,干瘪得像个老头子。”
尹家夫人‘啊’的一声,捂住了嘴巴,王大婶子这时来添油加醋,“谁说不是呢,这说起来还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妹,她挺了个大肚子去喝邻里的寿酒,这寿星出来谢客,她就那么远远瞄了一眼,我那表妹当场倒地,”尹家夫人拧着眉颤声问,“她死了吗?”
王大婶子轻轻一叹,“当时倒没有!”
尹家夫人顿时舒了口气,王大婶子却又带上了哭腔,“那时有人掐住她人中,不多时倒是醒了过来。大家就认为就此好了呀,结果,没想到,孩子一生下来后,她鬼迷心窍地上吊死了!”
尹夫人张大了嘴巴,手足都在发抖,刘大妈眨巴眨巴眼,示意王婶子太过头了,两人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她还真就不闹腾了。
……
夜宴图
晨光像被时间抛弃的孩子,那么淘气,那么任性,硬要循循剪开这张深秋的雾帷。
茶楼上坐着两人,一个白皙的皮肤,除了胡渣略显青色外,手老是一副握着元宝的样子,戴着一顶浅灰色的帽子,帽沿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眼睛。另一个手里端着一副烟斗,发黄的牙齿合着烟灰色的瘦削脸庞,佝偻着腰,眼神却是少有的锐利。
“你想想,就说后梁、后汉、后晋和后周,后梁维期一十七年,后唐呢一十四年,后汉一十一年,后晋只有四年,后周也就只有九年,况且父子、兄弟、养子之间为了争权夺利而相互残杀的事屡见不鲜。中原土地贫瘠不说,对外要伺候契丹的主,这对内吧,还得补贴军饷,以备战事,可谓是民不聊生,困苦不堪啊,哪还能有什么油水可捞。”
那人说着一副壮志未酬身先死的遗憾状,比自己失去了祖传之物家传之宝更要懊悔万分,接着又抽了几口水烟,眼睛顿时闪着如茵光亮。
他继续说道,“可这南方就不同了,自从朱温灭唐,南方便有南唐、吴越,前蜀和后蜀暂且不说,先说那吴越吧,直到钱椒投降大宋,历时将近九十年,江南水利交好风调雨顺土地肥沃,前来投奔的中原有志之士也各能兴邦助国,不过这重中之重嘛---就是几十年几无战事,你再想想看,这打仗不管谁胜谁负,那可是劳命伤财的事儿。譬如说,唐高祖时的大唐还不见得比隋炀帝早期强盛哩,纠根到底还是太平,有太平才有昌盛。”
说着又吧嗒吧嗒猛抽了两口。
“这吴越,比这南唐……”
接话人一副敦厚老实的相貌,倒是带了几分读书人的儒雅,并不像抽烟人那么尖嘴猴腮。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这南唐比之吴越国更甚,这契丹可是早在八十多年前就与吴国(南唐前身)有贸易来往,”对方表情惊愕,嘴巴微张眼神发直,却被帽檐巧妙地遮掩了过去,“在那时候,契丹的羊和马匹可是成千上万不分水路陆路地送到江宁城。”
他所说的江宁城,就是现在的昇州,吴国时称江宁,南唐时又改为江宁,到了大宋又改为昇州。
“那、那契丹图些个什么?”
瘦削的那人眼神清扬,摆手让对方贴近些,像是要说什么重大机密,很是神秘,故意压低声音,“火油!”
“火油?”
“这契丹长期和中原交战,火油是他们急于所求的必要军资。”说完又回到一副得意吊儿郎当的样态。
“说到契丹,看看这是什么?”
瘦子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本刻板装订的蓝拓书,不等人回答,他便迫不及待开诚布公,“契丹文版的《龙龛手镜》你是知道的,辽朝有书禁一说,如果有人敢携带契丹书籍入中原,那可是要杀头的。我敢说啊,就连官家都不一定有这玩意儿。”说完一脸好不得意的样子。
“谁这么胆大包天?再说了,你又不识契丹文。”
“管它呢,不容易得到的才是好东西,那契丹人不还是疯抢我们的书啊、画呀什么的嘛!当今的辽主,对我们大宋的诗啊词啊可是欢喜得不得了。”
戴帽的那人却一本正经地转回了话题,“南唐前期烈祖李昇虽然极尽俭朴,可李璟和李煜那两位国主可是极尽奢华啊!听说每到夜晚宫中便悬挂夜明珠,亮如白昼,致使根基腐朽,败象叠生。”
瘦子嘴巴一歪,表情不屑,拿起烟斗在桌上敲了敲斗头的烟灰,“就是一方富贾都有万贯家私藏于密室,更别说帝王之家,岂是你我能参透的!”
“王兄说得极是,”戴帽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脸色刚才还是Yin暗一片,忽又柳暗花明,春风徐徐,只是那瘦子只管着自己的烟管,至于别人的喜怒哀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因茶楼处在河边,又是渡口,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一路经过的人儿,心里藏着不同的故事,脸上写着不同的情绪,脚边带着不同的疲惫,就像篱笆外的木槿花,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