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人圈儿,劝文景道:“文景姐。这病秧子本来就不是你生你养,赖不到你手上。给他,让他和春玲算帐去!”
围观者也跟着二妮打劝,都说:“你又不是没有闺女?狠狠心给了他,省了多少后患!”
听到这病娃娃还得用钱来赎,文景爹陆富堂心里早泛开了嘀咕。又听大家都如此劝说,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吃些喝些咱不计较,日后这灾啊病啊用钱处多哩!”
恰恰在这时,送罢旱船道具和乐器的吴长红也从生产队返了出来。他从人们的交口谈叙中早弄清了事情的底细。瞅瞅红梅花并不在场,也挤进人圈里来劝文景:“质对什幺?某些人你能与她翻出个是非来幺?你虚下心来听听群众意见,这事儿确实与你无关!”他说着就上前来要替文景抱那孩子,“来,看娃娃愿跟他(她)们哪一个,我去还他(她)!”
敏感的海纳没等文景松手,就哇一声大哭起来。她用小手拼命地搂住文景的脖颈,伏在文景肩上一动不动。见妹妹哭了,海容也挣脱姥姥扑到了文景跟前,一边哭一边跺着小脚说:“我要妹妹!我要妹妹!”接着就伸开两臂紧紧地把抱妹妹的妈妈箍了起来。靠自己的小身躯来捍卫失而复得的妹妹。
文景不忍娃娃们再受惊吓,一横心就将自己的新上衣揪扯下来,甩在那赵老六面前。说:“连衣服带钱,你都拿去!”那赵老六接过衣服忙掏口袋,只掏出十八块钱。他已看出文景是真疼孩子,扔给文景衣服就耍赖,说:“看你也没钱,快把娃娃还给我吧!”
文景一急含着眼泪朝众乡亲们求援:“乡亲们,大伙儿先给我凑一下吧。我陆文景不是粘皮扯肉的人,下午就会设法还给大家!”
二妮见文景铁了心要收养这病娃娃,长叹一声,从自己口袋里搜出五块钱来,丢到文景摊在地下的衣服上,没趣地离开了。平日寻文景扎过针的也纷纷解囊。也有那囊中羞涩的、小气黏滞的就悄悄儿溜了。文景眼睫上挂着泪珠,只将那犀利的目光盯着吴长红。她希望他能拾起那衣服披到她身上,然后很男子汉地对那赵老六说:“来,跟我来。这三百块钱我来付!”然而吴长红不仅没有这样做,反而气急败坏地阻挡众人往地下的衣服上凑钱。他说:“别,不能这样!倒卖孩子是违法行为啊!”
“啊呀呀,好你长红!墙倒了压了人,你才查皇历看能不能动土!——乡亲们把自己的钱都拿回去。这三百我来付!”文景身后的一个人说。众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来,齐看这慷慨大度的男子汉是谁。只见这人眼戴墨镜,身穿高领子风衣,肩上还背着行囊。原来是回乡探亲的吴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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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东八村,正月的锣鼓声一旦结束,庄稼?u>司徒氡父锥瘟恕F教镎亍⑺头世菅摺航酱焊⒐郝蚧剩晃ヅ┦薄U饧柑煳庾拇逑铮咛咛ぬさ纳蟮奶闵完リサ某瞪巡痪诙恕K孀挪脊饶竦拿校蟮芈冻隽撕谏乃只常惶镆袄锏木拔镌谖氯蟮拇悍绲拇捣飨拢锹桃馊谌凇R荒昀镒盍钊松裢某渎募窘诳剂恕?o:p>
在这人欢马叫的时节,有一位老农的心情却不受春意的感染,总是受世情的蛊惑。这天清晨,太阳还未揭开迷蒙的雾被,陆富堂老汉就扛了锹下了地。他满以为自己是吴庄村起得最早的人呢。不曾想与他家相邻的慧慧家的责任田里已有人了。听见他这头的响动,那头叫了声“富堂伯伯”。陆富堂便听出是慧慧的弟弟慧生了。望望那头只有一个黑魆魆的身影儿,富堂老汉问:“你爹呢?”慧生说:“我起炕时没忍心惊动他。一会儿就来。”
仅仅这幺一句话,在这春寒料峭的朦胧里,就足以建构陆富堂的悲哀和幻觉了。他一边干活儿,一边想象慧生孝敬他爹的一切细节。起床时蹑手蹑脚,想让爹多睡一会儿;劳动时,自己使用新锹重耙,让爹使用轻的;浇地时自己站在泥里水里,让爹站在干处……。反观自身呢,是自己起炕时蹑手蹑脚,怕惊动了文景与她的娃儿们。有人说“女儿好,女儿好,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那“小棉袄”只是脸蛋儿好看、声调儿柔软罢了!“不实惠!一点儿都不实惠!”
陆富堂一边平田一边自言自语。汨汨的汗水在后背上流淌。劳碌和疲乏丝毫都驱赶不走他的忧伤。
天色转白了,树上的鸟儿抖抖身子清醒过来,叽叽喳喳鸣转。路面显出了灰白的面目。直到这时,慧生的爹才拖着锹、叼着烟卷儿出来。他一张嘴,空气中就送来一股市卖烟的幽香。与陆富堂打过招呼后进入自家的责任田里,慧生爹就象过去验工的队干部一样,一会儿埋怨慧生这儿没有刮平,一会儿又埋怨那条土堰没有垒直,摆出一副老爷子的架势。其实他的年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