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难以言喻这种感觉,他摊开手,看着自己的掌心,这双手和他在现实生活中并没有什么区别,手掌浮着淡淡的粉色,掌心的纹路非常清晰,是真实的血rou。
除了他是一个三维人物外,其他“人”都被压缩成了二维纸片人。
纸片人小男孩见谢景没有反应,又开始拨动谢景的轮椅,谢景想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一切都是徒劳,他像个任人摆布的工具人,重蹈六年前的覆辙。
轮椅滚下斜坡的时候,谢景恍然想到,这时候应该有迟星冲过来,然而直到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迟星一直没有现身。
即便早就经历过这些,即便他现在已经拥有了成年人的灵魂,他还是感受到一阵巨大的愤怒,那是十六岁谢景的愤怒,来自灵魂深处的不甘和被欺辱的羞耻令22岁的谢景差点失控。
接下来的场景是六年前未曾发生过的,一大群人围上来,数不清到底多少张没有五官的脸密密麻麻地压在谢景头顶,形成一个人脸钟罩,密不透风,不断抽取谢景的空气。
胸口越来越闷,谢景额头上开始冒出大股大股的汗珠。
窒息的眩晕袭来,身上的汗越流越多,夸张到将衣服全部打shi,他张了张嘴,咕噜噜,冰凉的ye体一股脑往他气管里钻。
火辣辣的刺痛袭来,胸腔像着了火一样,谢景勉强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幽蓝,一条小鱼甩着尾巴,慢悠悠地从他眼前游过。
这是……六年前的水库,他又回到了落水的那个夜晚。
那个夜晚,唐慧和谢昀得知他要回去后,为这事争执不休,他一个人跑出来,没有一个人发现,如果不是迟星在这里救了他,也许他就会溺死在这片水库里。
人濒死的时候,会回顾自己的一生,大部分人会想起自己最幸福的时候,所以临死前是笑着的。
六年前,他在想什么呢?
十六岁的谢景,想的是孤独,想的是自己孑然一身的时候,想的是一双冰冷父母。
二十二岁的谢景想的是什么?
他想起了迟星的脸,那个总是坏笑着,总是骗他的小跳蚤。
迟星的脸在谢景脑中一闪而过,让谢景涌起一股冲动,他还没见到迟星,还有很重要的话没有说,他怎么能死。
谢景用手拨水,冰凉的湖水从指缝漏出去,并没有起到作用。
如果他的腿能动的话,如果腿能动的话,他一定能活下去。
脑中的求生欲望越来越强,他尝试着控制自己的腿——
腿能动了!
谢景迫不及待冲出了水面,刚探出头,一个黑影撑着脸,蹲在岸边看他,谢景看不见他长什么样子,却凭本能叫出了他的名字“迟星!”
迟星肩膀耸动,像是压抑了许久,从喉咙深处发出诡异的笑声:“阿景,看在你最后一刻想起我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惩罚结束,现在是拆礼物时间,记住,我为你准备了三份礼物。”
“第一份礼物,你已经收到了,是健康的身体。”
“第二份礼物嘛……”迟星伸手,冰凉苍白的手指慢慢拂过谢景高挺的鼻梁和光洁的额头。
风移影动,月光皎皎。
谢景的眼中映着月光,也映着迟星的模样。迟星的嘴角上翘,下颚瘦削地令人心惊,那双眼睛倒是没变,睁开时纯真无邪,半眯时Yin郁狡黠,看起来狡诈,颓靡,不正经。
迟星微微俯身,动了动唇,谢景以为他要继续说下去,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不断向谢景靠近,最后将冰冷的唇印在了谢景唇上。
月亮躲进了云里,黑雾弥散,迟星的身后出现了大片星空,ru白色的亮带横跨夜空,无数颗如钻石般闪耀的星星挂在幽蓝的苍穹,整个银河都在为他们闪烁。
“迟……”谢景瞳孔微张,脑中空白了一瞬。
迟星趁着谢景张嘴,将一颗糖送进了谢景嘴里,清新的水蜜桃味在谢景口腔弥漫。迟星用舌尖舔了舔谢景的嘴角,稍稍移开唇,距离谢景只有一指宽的距离。
“第二份礼物,是疯子的亲吻。”
“你愿意陪我一起通往永生吗?”迟星将黑匣子的第三个问题念了出来。
“嘘。”迟星用手抵在谢景唇畔,继续说:“阿景,你现在可以不回答我……因为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话音刚落,画面如碎裂的玻璃,骤然坍塌。
迟星拉着谢景的手,带着谢景往前走。
谢景双脚踩在地上,走得很稳,这种感觉很奇妙,一个瘫痪了六年的人,一个双腿肌rou严重萎缩的人,竟然真的站起来了,谢景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如果是现实,医生早就告诉他,这辈子永远不可能站起来。
如果是梦境,为什么梦境会如此真实。
迟星到底做了什么?
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耳边传来急促的滴滴声,谢景抬头看去,白色的救护车闪烁着红蓝相间的车灯。莫名有些熟悉,谢景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