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吧,我这个彻底的大俗人,在那种时刻,我渴求他的触摸的欲望之火仍然盖住了求生的意识。救救我吧,我这始终难以自持的心,我就像是赴水求欢而死的纳西塞斯,只不过水中的倒影是另一个人。
我隔着门听着他跟来人讲了几句话,紧接着似乎两人都返回了场子。待周围的一切沉寂了很久以后,我才偷偷的开门出来。
“几点了?”
我被着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循声望去,他就坐在那个高高的铁桶上,一只脚踩在铁皮边缘,头依在曲起的膝盖上,另一只则随意地垂着,露出白皙的脚踝。一束光从碎玻璃窗外漏进来,正好从他的鞋边擦过——他好像踩在光上。
阳光被蓝调的窗花和呈网状的裂缝切割成无数道,借光引线密密匝匝地在那块朦胧的幕布上勾勒出他的思考的身形来,微尘在他周围沉浮,一圈圈的涌进我的眼睛。
我不敢看他,只能装作抬手看表的样子。
但是——我发誓如果不是我的表坏了,那就一定是我在做梦——我亲爱的听者,我也不敢相信,在我盯着手表的时候,我的时间停止了,秒针在端端的停在了我一开始抬手的地方。
我的眼睛一直看着表,我甚至不敢眨眼,千真万确,在我的眼睛干涩难受而不得不闭合的刹那,一切才恢复了正常。
我也不敢相信那是事实,我也无法证明,但我相信在我望向那个人的时候,美丽轻盈的时间女神在那时也就出现了,她就躲藏在那些光束里,从那高阶上走下来,跳着曼妙的舞步,然后消失了。
“谢谢”我说。
“没事”
要命,他终于从那团光晕里下来了,如果他还在那,我不知道我会不会选择继续躲进那件杂物库。
“不过你得交点钱出来,”他抖了抖裤腿磨蹭到的灰,站在台阶边缘俯视着我。
我知道他在试探我,俯视着我也无非是给我以压迫感好让我乖乖交钱。说实话,当时我心里想的是别说钱了,命都给你。但我不能——我不是,他也不会希望我是一个害怕他的人。
“你要干嘛?”
我没有直接拒绝。
“我饿了。走,去吃饭。”他转了一圈,从地上抡起一根钢筋,“从这儿翻出去。”
在他砸玻璃的时候,我看了眼时间,五点半,还没到他平常下班的时间。
那顿饭终究还是没吃成,才走到马路边,陈屾接了一个电话,眉头一下子锁紧了。我看着他变得越来越暗沉的脸,心里已经猜出了五六分。
“我爸出车祸了。”
正是下班的时候,路上车堵车一流水儿的排起了长龙,喇叭声此起彼伏,这个时候走路说不定比叫车更快,陈屾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正准备从一堆等红绿灯的人中间挤过去。
被我一把抓住了,“我电瓶车停在这前面,让我载你过去吧,比走路强。”
……
现在是九点二十三,还有七分钟就该停电了。时间紧张,不过我们的故事也快要结束了,让我来告诉你后续的发展吧。
陈屾最后并没有去医院,也没有什么所谓的车祸,电话是假的,消息自然也是假的。如你所猜,此刻他正躺在我为他亲手铺成的他最喜欢的白色床单上。他的睡相很好,不吵不闹,甚至连鼻息声都不易被捕捉,好像可以睡很久的样子。
我的小狮子,我狩猎已久的小狮子。
如果我不说,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恶趣味的狂热的媚俗的人盯上。
好了,说到这里吧,尽管我还有许多要说的话,但是那些都不重要,我的前二十年被圈在因果里面太久了,唯有遇到了陈屾以后,我才明白因果是可以亲手斩断的。
哦,还有,今夜三月里会有一场空前的烟火盛景,欢迎前来观看。
或许你也在听吗?警察先生?
……
我叫陈川,今天的晚间电台就到这里结束了,感谢你收听《人间大白处山山不成川》。
作者有话要说: (注:纳西索斯是希腊神话中最俊美的男子人物。他爱上了自己的影子,最终变成水仙花。)
☆、身经者
八月十七晚六点五十五分,常南公安局接到一通匿名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青涩的男声,男子称自己绑架了自己同校的同学,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警方调取了通讯地址,发现是在一处公共电话亭播出的号码,对方既没有说绑架原因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听声音也十分的年轻,便当作是恶作剧电话处理。
当晚七点半,沉寂的电话再次响起,仍然是之前的那人,这一次他透露了自己绑架的人的姓名,并且要求警方打开他指定的电台进行收听。
接听电话的女警立马警觉了起来,这很有可能不是玩笑,她初步判定之后报告了队长何天。
大屏幕上的电台被点击播放的那一刻,广播里正传出女警熟悉可辨的声音,也正提到被绑架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