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侧脸见林敬辞盯着谢戎,抿了抿唇,“免礼。”
谢渊这声也叫醒了林敬辞,他从回忆里抽回思绪,垂眼敛眉,向着谢戎行礼:“见过成王殿下。”
谢戎起身后瞧见林敬辞的脸色,感觉胸口有一丝凉意,却又不知道为何。愣怔之间,林敬辞未等他出声就已然收回了礼数,他略略道:“御侍免礼。”
谢渊将这一切都尽收眼里。声音有些冷,“皇弟冒着大雪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谢戎道:“臣弟下了早朝回府时,收到封地上报的消息,说是发现有官员往边境贩卖私盐。臣弟知道兹事体大,故而不敢怠慢,便立刻进宫,禀报陛下。”
谢渊道:“可知是何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谢戎一撩衣袍,直直的跪了下去:“臣弟还未查清。臣弟管制不严,酿成大错,臣弟恳请陛下,此次锦州寒灾,准臣弟与赈灾使臣同行,去往封地彻查。”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谢渊淡淡抬眼,打量了谢戎几眼。
谢戎伏地。
林敬辞若是没有前世的记忆,还差点就要信了这人眼前一派忠臣的模样。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嘴里说的,折子上写的,通通都挑不出一点错来。
林敬辞看了谢渊一眼,谢渊却没有转头看他。
林敬辞担心谢渊就这么答应了。
不能放谢戎回封地,绝不能。可他也不能出声说话,后宫不得干政,除了谢渊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可以,他不能把这个把柄落在谢戎手里。
前世他忍辱负重的入了宫,做了御侍,断了自己的一切后路。帮谢戎给谢渊下毒,从谢渊这里探听朝堂的一切动向,为的不过是帮助谢戎坐上这王位!而谢戎呢?反了还要找个“清君侧”的借口。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清君侧”,清的就是他——林敬辞!
林敬辞什么也没落到,一颗真心就白白的让谢戎给糟蹋了。
林父因他进宫为御侍气的病了。林敬辞为了保全父亲和林府上下,进宫时就写了明明白白的断绝信。一入宫门,连昔日好友樊自清也渐行渐远。
若说谢渊是王君,但他还有几个衷心的奴才。
而林敬辞什么都没有了,都被“谢戎”二字生生剥夺了。
只可惜,临死前才明白,谢戎从来就没有打算喜欢他。杀了谢渊之后,他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他林敬辞。
谢戎给自己谋反找了一个正派的借口,他林敬辞必须死,还得死的足够凄惨。
思绪百转,不过须臾之间。
林敬辞轻咬下唇,不知道该如何提醒谢渊。谢渊却道:“你先起来吧。上午你几番奔波,外头正下着雪,你中午就留在这宫里,陪朕用过午膳,再商议此事。”
谢戎应了一声,就站起来了。
林敬辞突然道:“陛下,臣衣袖shi着,容臣先去更衣,再过来伺候陛下用膳。”
谢渊看着林敬辞,平淡的应了一声。
林敬辞拢着手便退下了。出了屋子,对元禄道:“指个小太监过来伺候我更衣。”
元禄一边站着的一个小太监立刻机灵的拿起伞,跟了上去。
谢渊扫了谢戎衣袍一眼,瞅见他鞋袜一路踏雪而来,也是shi漉漉的。就吩咐元禄传膳,叫个奴才领着谢戎下去换一双干净的鞋袜来。
*
林敬辞只是外面的衣袖shi了,换了件略薄的棉服就从寝屋出来了。跟着来的小太监林敬辞没有什么印象,他捧着换下来的衣物就退下去了,想来是要交给下人送去浣衣局。
林敬辞心里惦记着谢戎请旨回封地的事,总放心不下,坐立难安,也不等那小太监回来,就干脆自己先走了。
走的着急,伞也没拿。雪大,林敬辞无法,只好将大氅上的兜帽戴上。
也没发现,这一路上,奴才都少的很。
行至拐角处偏远暖阁门前时,忽然被一只手捂住嘴巴,一只手揽着腰,拉进了那间无人注意的小屋。
林敬辞浑身僵硬,认出了面前的人,瞪大了双眼。
他被困在门和谢戎之间。
谢戎慢慢松开了桎梏他嘴巴的手,低声问道:“短短几日,你就哄的谢渊让你进御书房。好本事啊。”
林敬辞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冷冷道:“关殿下何事?”
谢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见这人戴着兜帽的样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把人扯进了屋里。又想到之前在御书房门口听见二人的说话声,心里就直泛酸胀之气。
林敬辞想扒开谢戎禁锢他腰侧的手,谢戎却欺身靠的更近了,咬牙切齿道:“怎么,谢渊入了你的眼?”
林敬辞握拳的手微微颤抖。这个人,他真真切切的爱了他八年。做了这么多,换来的只是谢戎的羞辱。
林敬辞深呼吸,抬头盯着谢戎的眼睛,努力平静道:“殿下说错了,陛下可不止入了我的眼。”
谢渊入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