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道子执起金针,看着他后心处隐现的金色纹路,惊愕至极,他连声结巴道:“殿下,这,这是......”
东宫示意他噤声,温声说:“也许是有些异动,过几日便好了。”方道子看他一眼,那年冬日梅花雪落的夜晚又仿佛再度浮现眼前,他瞬间就明了此事的来龙去脉。他慢慢将金针收回药箱,微微的笑了一下,那种笑容仿若洞察世事:“殿下放任不理,与己身倒是无碍,无非是疼痛不止;可若是对另一个人,”他停声。
东宫情不自禁倾身去听,待见到方道子眼中促狭的笑意,他又慢慢坐正,轻轻摇首:“她也能感觉到吗?”
方道子没有看向他,反而折身走出屏风 ,看着刘内侍轻声问:“劳驾敢问卓二郎这几日身体如何?”
刘内侍拱手后退出殿,不多时快步赶回来:“方道人灵机妙算,卓郎君已抱病三日,听说略有不适,不便出门以免冲撞贵人。”
方道子拎起药箱,眼中满是笃定的笑意,从容望着屏风轻声道:“殿下夙夜难安,以至于昏厥。卓郎君身负子蛊只会严重数倍,殿下不妨随我探望他?同生相互呼应,也就不会哀鸣不止。”
未成想东宫并没有迈步出来,静默片刻,东宫冷淡的声音传来:“日后我不再见她。药留下,至于她的事就托付老师,此事无需再提。”
方道子敛目,从容施礼迈出殿外。
宋秀文正欲送走太医,见到黄维德立在殿外,他上前去笑道:“殿下说了不要探病,你不听非要前来,碰了个满脸灰?”他逞了口舌之快,一时痛快:“这次,我们回上京,居一也该从翰林院回左春坊了罢,不能放他一个人浩瀚古籍躲清闲。对了,说起这个,怎么该来探病的人没来啊?”
黄维德慢吞吞的看他一眼,说:“二郎也病了。”他环视四周,见无人注目,继续说:“来此也不是为了探望。”
宋秀文疑惑,他自言自语:“卓二也病了?真是奇了怪了俩人一块病了?什么病?”
黄维德叹了口气:“风寒,心痛,咳嗽不止。”话落,他却上前跟随方道子说:“道子,请随我来.”他对宋秀文说:“你等在此处,等会殿下另有安排。”
刘内侍望着黄维德和方道子一前一后向着幽篁里走去,这才回身走进殿内,他将方道子留下的一瓶丸药送进内室,见东宫手中握着册《太上清经》,他上前将药瓶放在东宫手边,心中担忧东宫仍不以为意,不配合用药。早先便是如此,不然怎会病情一日重过一日,他深吸一口气,苦口婆心道:“殿下,这身子......”
他话未说完,东宫已经用过药了,甚至还饮了汤剂。
日影西移,黄维德方才独自回来,他见宋秀文俯身立在案前,垂首不知在看什么。他上前几步,探身一望,吃惊的说:“谁送来的十二盏斗彩瓷,”他抬手拂过盏沿,见盏壁绘着线鸡啄早哺雏,浅黄色毛茸茸一团,生动有趣,平素斗彩瓷皆以神仙人物,史书典籍为内容。这是他头次见到酉鸡,元令五年是申猴,这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才过年半就备齐明年的瓷盏罢。
宋秀文以扇点一点杯盏落款,说:“你看看如何?”
黄维德端起杯盏,迎着光凝神望,他轻声念出:“翠微,”他诧异:“殿下画的?殿下向来寄情山水,什么时候也......在这上面用工夫了?”
李焕自屏风内旋身出来:“主子召见。”
东宫咳嗽数声:“肃王别馆有些动静,你们都知晓了罢?六郎你去大理寺寻鄢卿,明夜孤要亲自审刺客灭口之事。”他皱着眉咽下浓苦的汤剂,静默了片刻,继续说:“三郎,河西的信到了?”
宋秀文略一拱手:“臣这就将信呈递殿下。”
东宫垂眸看着药盏,目光缓缓移动落到八扇屏前,原先那扇素面屏已经换掉,这扇八扇屏镶嵌着整块蓝田青玉,苏工雕琢群山延绵不绝,他看着群山巍峨,眼眸深沉淡声说:“不必,唤应修撰回左春坊罢,信交由他看。”
宋秀文怔愣一下,慢慢将信收回袖中。
待天色彻底黑了,两人正要从一瓯春退出来,东宫专注凝神正提笔写信。宋秀文想了想,重重放下茶盏,忽而出声问:“哎,最近也不见卓二,听说是病了,你知道他的病怎么样了吗?”他余光瞥向桌案。
东宫本是垂眸写信,闻言缓缓放下那支紫毫湖笔,抬首瞥向李焕,然后垂首,默然不语专注看着信件。李焕迈前一步,他公事公办,严肃道:“殿下有谕,卓枝不属东宫詹事府所辖,他的事日后无需回禀。”
宋秀文沉默片刻,他心中暗忖这又是怎么了?但是也想不出个结果来。
他看了一眼黄维德,拱手称是。
两人行出一瓯春,黄维德轻声说:“三郎,殿下已上请圣人移除卓二郎的伴读之职。”
宋秀文霎时变颜变色。
过了几日,圣人移驾太平峪回上京,众宫妃皇子随行回宫,东宫自然随行左右。宋秀文亦骑马跟随,他身边宋娘子一袭淡色团暗花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