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疾首蹙额,声音尖锐:“不要过来!”
她的声音像是命令或者其他什么,霎时他周身僵硬一动也不能,只是眼睁睁看,看着花卿眼中起了层水光,看着那雾不消片刻凝聚成一汪泪泉,浸shi眼睫,将坠未坠。
“咚”的一声。
好似能听见声音一般,水珠砸到青石板上,溅出shi润的痕迹。
夏日蝉鸣聒噪声又起,知了,知了,一叠声的叫嚣着。东宫缓缓弯曲僵硬的手指,他眼前反复浮现方才那一幕幕,俯身捂口又是疾首蹙额,最终东宫抬首看向眼前,他的阿枝紧紧闭目,可泪水却不断滑落。
良久,他唇角稍稍扬起,勉强勾勒出个温和模样:“阿枝,这不由你。”说罢,他抬手欲拭去卓枝满面狼狈,卓枝躲开,垂首看着地面,静默不语。东宫呼吸一滞,颓丧的收回手,他取出夔龙玉重新挂在她颈间,淡淡的说:“送花卿回建宁侯府。”话音方落,月洞门外先出数个青衣禁卫。
卓枝随着禁卫退出储宫,走了好久,她回头去望少阳殿高阶之上立着那袭熟悉的身影。纵使相隔百尺,她依旧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望着她,卓枝古怪的笑了笑,头也不回的出了广元门。
自那日后,她一连数日都没见过任何宫中相关的人或事。重五她在家中渡过,因这些日子东阳王世子谋反之事愈发沸沸扬扬,大街小巷都在谈论此事,寿春县主不愿她听见忧思伤心,干脆邀她在曲江别苑小住几日,也算换个心情。
别苑特意引了景龙湖的水,溪水沿曲折矮山流水直下,此处景致不同于清和堂,有种别致的幽静。庭院遍植牡丹,此时正值花季,卓枝与寿春县主坐在紫茅蔑席对弈,她不善下棋,原来住在边西的时候,没人陪她玩,只有大兄卓泉耐着性子陪伴她。可是如今卓泉不知去向,她也寻不着他。虽然她心中一度猜测卓泉定是在肃王府,可是她递帖子求见无果。
重五节一过,第二日正到了她的生辰。
天还不亮,寿春县主便叫醒了她:“花卿,你有朋友来......二娘子族中有要事在身,不过她请了镖局护送礼物,如今也在别苑门外暂停休整了。”
她的朋友?
上封来信王嫣然说她不日将抵上京,难道是她来了?来得正好,她心里有无数疑问,说不定王嫣然能解答。卓枝赶忙换好衣衫,起身向别苑正堂跑去,寿春县主见着她低郁数日,终于露出笑,她心中连绵数日的忧虑终于淡了些。
寿春县主抬首,打量着别苑旁露出的青瓦檐角,她神色淡淡,又看向卓枝的身影,凝声问:“常阿姐,隔壁这几日住的到底是谁?”
常阿姐低声回禀:“回五娘子,隔壁护卫身手不凡,约莫二十人以上,及其严密。住在隔壁的主人家,自从初四晚入住园中,再也未曾露过面,属下无能。”
常阿姐是自幼护卫她左右的暗卫,年轻时曾任密族军中教习,这些年多次护她安全。寻常人家养的部曲,根本挡不住她。而他们隔壁,连常阿姐也无法越过护卫探查院内情况,邻居的身份已是昭然若揭。
院前传来声声雀跃笑声,寿春县主面上不自觉挂上淡淡的微笑。花卿正是十六年前的今日诞下的。她一直知晓花卿不是她的女儿,也正是因为这婴孩,她才损伤了身子,甚至连孩子也将将只保住一个。对于间接害了亲生孩儿的凶手,她自然没有好脸色。只是这孩子幼年多病,来到这世上不过三日,一场高热差点没了性命。
也许是移情的作用,她日日照顾着孩子,越看越心生爱怜,甚至隐隐觉得这婴孩正是她亲生的女儿。正是那个老建宁侯强行送出去,替燕恪的女儿送死的孩子。也正因此才为她起了名“枝”,她是燕恪唯一的后人了。
她不喜欢这名字,希望小小婴孩活的花团锦簇,便起了闺名唤作“花卿”。
也许她命里正是有个女儿的罢。
这些年过去了,她一直保有那个秘密,将它深深埋在心底,盼望着,期待着一辈子也不需要亲口说出来。花卿是废太子妃误引汤药强行生下来的,当时便由高人断言这孩子活不过二十。她这些年小心翼翼,只希望她活得舒心畅快,好好走完这一生。
任是她机关算尽,偏偏料想不到,卓泉闯出那般祸事,后来花卿意外解开异文之秘,花卿坦言要去太学念书。她一时心软,便都随她高兴,未曾想燕术疑心甚重,偏偏挑中了花卿做燕同的伴读。
更没想到生出这般孽缘。
——“阿娘,今夜我要与嫣然去看景龙湖游船!”花卿手中拽着那位远方到来的客人。那女子身形窈窕,样貌极其娇美。她们俩一路小跑过来,花卿面上的欢喜不似作假。寿春县主怜爱地看着她,温声说:“跑慢些,梅花石子径不平整,不要扭了脚。”
她话音未落,卓枝身影忽然矮下去,急促的“啊”了声,瞬时歪倒在地上。寿春县主大步走来,只见王嫣然俯身摸过花卿脚踝,低声说:“不算糟,只是伤了筋,有些错位。待好好将养几日,便妥当了。”
卓枝失落,她歉意至极:“答应带你去景龙湖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