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禁忌颇多,杜太医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查看皇帝伤势,及其用药后,低声回禀:“皇上现在用的药很对症,只是每隔两个时辰,都需要换一次药,还得好好调养。除此之外,尚需内服一些药。”
皇帝下巴微抬,有福立刻奉上一张药方。
——这是许长安在金药堂开的。
杜太医浏览一遍:“这个方子不错,不过这里,臣以为也可以做一些小小的改动……”
宫中太医看诊,力求稳妥,用药方面不够胆大。
皇帝不置可否,待杜太医退下以后,他才对捧着茶过来的许长安道:“杜太医的意思,金疮药两个时辰得换一次。”
“我知道。”对于金药堂药物的药性及用法,许长安又怎会不清楚?何况她十五岁那年受伤,这味药伴随了月余。她那时还是伤在胸口呢。
“在金药堂遇刺一事,不宜让太多人知道,有福又笨手笨脚的,换个药说不定还能加重我的伤势……”皇帝说到一半,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拿眼睛盯着许长安。
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的有福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笨手笨脚?自打当差开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如果真的笨手笨脚,他能混到如今的位置?
可是皇上既然这么说了,断没有他这下人辩驳的道理。
许长安一怔,很快明白皇帝的暗示。她笑一笑:“我知道了,我帮你换药。”
他因她而受伤,她多照顾他一些,也是应该的。
对于她的上道,皇帝非常满意。他又轻轻叹一口气,有些为难的样子:“我答应了让你移居旁的宫殿,也让人收拾好了。并非我说话不算话,只是眼下这情形,少不得要为难你暂缓几天……”
——先前答应她,是迫于无奈,不得不退让。可现在话都说开了,她自己也愿意同他在一起,她就不必再移居别宫了吧?
他目光灼灼,眸中隐隐闪过期待。
许长安心中异样情绪闪过,难以硬起心肠,顺口说道:“那就等你伤好了以后……”
皇帝面色微沉:“伤好了以后也不行。”
然而不过是转瞬间,他就又放柔了语调:“寻常夫妻,都是同起同卧,哪有时常别院而居的?”
第71章 夜谈 还是夫妻
他说的认真而诚恳, 许长安不由地有些怔忪。他若是出言命令,她或许会心生抵触。可他这般与她说话,还是在因她而受伤后。拒绝的话语, 许长安就没法说出口, 只低声说了一句:“我们现在又不是夫妻。”
“怎么不是?”皇帝眉梢轻挑,“外面书案上, 左手边第三位有一封诏书,你去拿过来。”
许长安先时也曾替他端茶磨墨, 但奏折诏书之类的从未碰过。如今他开了口, 她依言走过去, 将诏书拿了过来, 也不打开,直接递给他:“这个吗?”
皇帝并不接过, 只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打开看看。”
低头将手上诏书打开,许长安垂眸看去,心里咯噔一声。
眼前赫然是封后的诏书。
再看一下日期, 果真是正月初一就拟好的。
“怎么了?觉得哪里不妥?还有要改动的地方?”皇帝觑着她的神色。
“没有。”许长安轻声道,“不是不妥, 是我没想到。”略一思忖, 她终是又问:“承志, 你真的不会阻止我继续做我想做的事?真的不会再选秀?
皇帝皱眉:“你不信我?”
许长安毫不犹豫地否认:“没有。”
信吗?现在肯定是信的。到这个时候, 对于他的情意, 她自是无一丝一毫的怀疑。可人心易变, 如果他只是招赘的承志, 将来真有变故,那她大可以和离。但他是皇帝,将来若是反悔, 她连一丝一毫抗衡的能力都没有。她所能凭借的,也只有他的情意。
许长安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担忧隐隐可见。
皇帝有些不快,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他抿一抿唇,沉默一会儿,缓缓说出三个字:“你放心。”
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决,仿佛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许长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轻轻“嗯”了一声,将诏书放回原本的位置。
文元的病早已好了,因着太医嘱咐,要多喝两天的药。他怕苦,早晨喝药时,还捧着碗咕咚咕咚自己一口气喝干净。这会儿内监呈了药,他却不肯喝了。
瞥了一眼背靠引枕坐在榻上的父亲,文元冲母亲说道:“药苦,娘喂我喝。”
许长安笑笑:“一口一口喂着喝,苦的时间更久呢。”
文元摇头,一本正经:“可爹爹让娘喂了,他就不怕苦。”
正闭目养神的皇帝突然轻咳了一声。
许长安压低声音解释:“那是因为你爹爹受伤了。你要真想让娘喂你,也行。”
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文元重重点头,仰着脸,期待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