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自昏迷中醒来,视线一片漆黑,愣了片刻,他才发现自己头上套着麻袋。
李源身材英挺,面貌俊朗,即使受伤也脊梁挺直,却是无与lun比的将才。
李源是忠臣良将,父亲李lun又一直在京城为官,他虽不信自己父亲会做出逆反之事,却的确没有半分反抗的心意。
于是在接到旨意后,他立刻放下印信披挂,连佩剑都不带一把,只穿着素服同钦差护卫回京,白鹿关距京城并不很远,快马夤夜前行只需五日,在第三日时,一伙人自郊野冲出,一言不发,只取人咽喉。
押送自己的是锦衣卫,天子禁卫,武功也数一数二,只是在那刺客手里,居然活不过一瞬。
李源抬手,刚想反抗,就被人正中后脑,再无知觉。
此刻有一沉重脚步声接近,李源挣扎着抬头,麻袋被人猛地掀起,他适才发现,自己面前并非只有一人,而是另一人脚步太轻,形同鬼魅妖邪,他习武多年,竟然完全听不出来。
李源抬头,面前两人一高一矮,都裹着大氅头戴风帽。
“我是龙虎大将军李源。”李源倒不害怕,开口自报家门,“各位好汉早有安排,想必也知道在下,在下进京是为了父亲,实在是身负重任,希望各位放我离开,日后李家必有重谢。”
“李家?”高的那人不禁发笑,向李源身后一指,“皇上派锦衣卫带你回京,你却杀了他们,现在李lun涉嫌裕王谋逆,自己已深陷泥沼,你一回京,岂不坐实一切?只有谋反重犯,哪还有什么李家。”
杀了所有官兵,只留他一个,这种伎俩本不稀奇,是这种招数,通常是为了逼上梁山。
此刻李源倒不紧张,他索性坐直,仰头道:“不知阁下要我如何?李源是大周臣子,绝不会……”
“借你兵权,起事,造反。”李源话音未落,那人已经接上,这两句话意思不同,居然能天衣无缝相连,话毕后那人摘下风帽,露出张俊朗秀致的面孔,他脸颊削尖,白肤细目,一双桃花眼波光灿然,似笑非笑。
他身披黑色氅衣,自脖颈一直裹挟到脚,只领口露出一泓赤色衣襟,妖冶如火。
“皇上偏听jian臣,枉杀无辜,燕王决心起义兵,清君侧。”那人勾起嘴角微笑,“白鹿关是进京要塞,而你先前一直把守,对兵马地形都很熟悉,如今那里守将换成了廖宁,没有你前去襄助,燕王不好进城。”
李源不可置信,一时没反应过来。
更不可置信的事,紧跟着,他身后那人也摘下风帽面纱,却是张李源见过不多,却的确难以忘怀的面孔。
那居然是位老妇人,她形容憔悴,除了一对琥珀耳坠,头面别无其他首饰。
李源登时双眼发直,他记得,那对琥珀是自己受裕王所托,回京时从塞外带来的,那琥珀里恰好分别嵌了半只蝶翼,七彩剔透,光华异常。
裕王很孝顺,命工匠打了一对耳环,在太后过寿时送给了她。
“太……后……”李源连忙跪下,“您……”
傅季瑛与裕王一样,都是她一手扶持的儿子。
但既然做不了兄弟,她也就做不了母亲。
“是我。”太后目光灼灼,一双凹陷的老眼目光灼灼,语气不屑置辩,“许宴起兵,牵扯裕王被皇上软禁,燕王要我给他服下会发疯的药物,暂且保住一命,只要皇上不再是皇上,我儿就不是罪人,我可以给他解药,我母子二人,只想寻条活路,求将军成全。”
士当为知己者死,他的父亲李lun还在京城,还在傅季瑛股掌之中。
李源迟迟不语,太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接着深深埋下头去,额头陷进地面。
“求将军成全!”
她却双手高抬,掌心举着一物。
李源定睛看去,忽然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倚着墙才勉强站定。
太后手里的是一枚红缨,是李源第一次出征时挂在枪上之物,自送给父亲后,就从未见他离身。
李源猛然仰头,收了几滴英雄泪。
又是一夜,修行千年火狐自深林飞速穿过,所落足印如红梅点雪。
自繁华京师至凄冷塞北,八方妖物闻风而散,不敢靠近。
第二日天光乍破,恰好整个正月的结束,二月伊始,冰河解冻,万象更新。
漠北开始渐渐封冻,燕王傅季珏低眸,轻轻吹熄桌上摇摇欲坠的红烛。
荀落已同苍华一起带兵开道,李源也心甘情愿返回白鹿关,同黎夜一起杀掉廖宁,向将士们说出父亲死讯。
他在白鹿关五年,只需振臂一呼,便有无数生死兄弟相随。
傅季珏抬头,猛然拉开营帐,朝阳恰好自天际喷薄而出,满眼灿烂鲜红,如同血的颜色一般,刺人心扉的好看,他握着银枪,忽然就开始双手颤抖。
终于等来这万事俱备,为了今日,他忍了将近十年,这将近四千个风雪日夜里,他在宫闱内受尽白眼,在塞外落下一身伤痕,在京城内一步不出,受尽宵小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