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ng读课后是法国概况大课,第一学期讲历史,后面讲地理。台上的老教授高谈阔论,讲着查理曼大帝的丰功伟绩,说到激动之处,便大手一挥,背出几句诗词。早些年的学院派强调饱满的小舌音,配上老教授纯正的巴黎腔,别有一番味道。
一个半小时过去,林维桢记了四页笔记。比起打字,笔尖摩擦纸张的感觉更令人安心。
他从高中养成了记日期和时间的习惯,“date”的最后一个字母弯成好看的弧度,一看便知出自谁手。朱悦曾经感叹,林维桢的本子放到W大论坛拍卖,指不定能成第一抢手货。
这也给了小姑娘们借笔记的机会。
葛颜啧啧摇头:“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倒觉得是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看看这笔记本,还不是被隔壁意大利语来蹭课的妹子借走了。一班二班的小姑娘心都得碎成沫,是不是啊老林?”
林维桢正翻着莫奈展的介绍,冷不丁被问到,没反应过来,抬头“嗯”了一声,笑意还挂在嘴角,酒窝微微荡起来。
葛颜不得不承认,这人笑起来是真甜,堪比全糖nai茶。
等林维桢离开教室去吃饭,葛颜才戳了朱悦一把:“绝对有情况,看他心情好的。”
朱悦:“你不是戏剧社的吗?咱们到时候一起看排练去?”
两人一拍即合,露出了“你懂得”的笑容。
林维桢显然比朱悦和葛颜更期盼周末,整整一个星期,他都翻来覆去地看着莫奈展的网站,就差买一本名画赏析做功课了。
每天睡前,林维桢都会手痒地点开何清的朋友圈,上一条依旧停留在同学聚会。何清的日子过的波澜不惊,隐匿在熙熙攘攘的红尘里,安静地像一汪深潭。
那深潭却对林维桢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周六早上,重度起床困难症患者居然在第一声闹钟响后就跳了起来。
他迅速洗了把脸,伸手摸摸下巴,确定没新长什么胡茬后,竟鬼使神差地对着镜子演练道:“何医生今天气色不错啊!”
“何清,作业写完了吗?”
“中午吃什么?这附近餐厅挺多的。”
……
五分钟的洗漱硬是被磨成了十五分钟,这模样如果被张子轩看到,估计要成为一年的笑柄。
老天赏脸,暑气仍存的S城今日难得凉快了一些,阳光和煦,透过窗子斜斜地洒进来,落在木制衣柜上。
“这件会不会太正式了?”林维桢掂了掂手里的西装,摇摇头塞回去,又拿出一件,继续摇头。
比划了七八次,林维桢才找到一件黑色的薄毛衣,满意地套在身上,居然比预期时间早二十分钟出了门。
S城是艺术爱好者的天堂,平均每个月有上百场展览。林维桢每次从郊区进城,都觉得不去打个卡太可惜,这么算下来,一年到头居然也去了二十来场。但第一次约何清,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连拥挤的地铁都变得有些可爱,似是载着充满烟火气的人间。
林维桢顺着人流走出地铁站,找到5号出口,站在扶梯上一看手机,才刚过九点半。
他打开何清的聊天框又退了出去,暗暗想道:“现在就说到了,他不会觉得自己来的有点晚吧,要不等一等?”
林维桢心里喜滋滋的,给自己的小贴心打了满分。
谁知下一秒,手机一震——
何清大概从来不考虑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儿,他一贯言简意赅,只发了三个字:“我到了。”
第7章
林维桢心里猛地一跳,抬头便看见何清迎面走来。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提着棕色纸袋子,发完消息,恰好对上了林维桢的眼神。
“来啦,”何清把手机装回去,伸手从纸袋里拿出一杯咖啡递给林维桢,“从W大来这儿要起挺早的,给,拿铁,不加糖。”
林维桢接过来,觉得这咖啡放了一吨的糖。
还是热的。
原来何清到的更早,还去旁边的咖啡店买好了东西,才拐回来5号口告诉自己他到了。林维桢为了掩饰笑意,连忙低头喝了一口拿铁,nai沫都留在了嘴边。
“吃早饭了吗?”
“早饭吃过没?”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笑了一下。林维桢道:“吃了,宿舍门口买的包子。”
“我也吃了,”何清已经迈开脚步,“枫华校区一楼食堂换了一家承包商,花样挺多的,哪次你有空了请你吃。”
林维桢跟在后面“嗯”了一声,恨不得原地炸成一朵烟花。
比以前更温柔了,林维桢想,何清教养很好,其实算不得冷漠,只不过天生爱清静,再者,是为了把心思……给未来最值得的人吧。
这么一想,林烟花又反复炸了好几次。
何清刚好穿了件白衬衣,两人一黑一白,颇有些呼应的味道。林维桢竭力压着雀跃的小心思,尽可能自然地聊了几句闲话,走到展厅门口,两人才安静地检票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