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甚至有了和前世一样的念头。
他眼眸瞧着那血域花,说出口的话迷惘又残忍——
“若是,瞒着洛儿,暗中将这胎落了,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他话音落下,秦时砚满眼震惊。到底是秦彧,便是死了再多次,他也还是他,秦时砚如此想到。
书房内的气氛诡异的安静,这时候,门槛外急匆仓皇的脚步声格外清晰的传进内室。
“谁?”
“何人在外边?”秦彧和秦时砚两人异口同声。
有守卫推开房门回话道:“回主上,方才甄姑娘来过,又匆匆走了。”
打从此次回京后,秦彧便没有再对甄洛有什么过多的管制,由着她在将军府和京城走动,只要带足了人手保证安全即可。这些时日,甄洛也来过几次书房,秦彧吩咐过,不必拦人通禀,这一次甄洛来,守卫自然也没拦下通禀。
守卫不曾通禀,甄洛径直走近书房,秦彧和秦时砚两个人争论质问,也未曾留意房门外,甄洛人一到书房门口,听到几声争吵,犹豫了下正要抬手叩门,便听见了秦彧的那句话。
原来他竟觉得,她腹中胎儿是个棘手的麻烦。
守卫话音刚落,秦彧抬眸去看,只瞧见甄洛脚步急匆的跨出院子门槛的身影。
他来不及思索,当即抬步冲了出去。
秦时砚怔仲出神的看着秦彧疾奔向甄洛,看着他扯住她的衣袖,看着甄洛回过首来,看着她落了满脸的泪。
摇头苦笑。
至此,他好像彻底成了一个旁观者。
*
秦彧神色慌张无措,追上甄洛后,见她哭的厉害,愈发心中没底儿。
他强压着心中的慌乱,紧握着她手腕,想要开口却又不敢开口。
甄洛忍无可忍,狠狠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扭头就走。
秦彧不敢开口,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甄洛回到房中,卸了发间珠钗身上镯子,尽数砸在地上。
“你让人去端碗落子汤来。”她声音颤着对秦彧说道。
秦彧呆立在旁,没有动作。
甄洛冷笑,侧首正好瞧见梳妆案前摆放着的凤冠霞披,她顿觉无比讽刺,抬手将凤冠霞披砸在秦彧脸上。
“我让你去啊!你聋了吗秦彧?”她气到极致,歇斯底里。
凤冠上的式样锐利,划破了秦彧面皮。
血色在他脸上渗出,甄洛掌心紧攥,眼中满是蔑视讽刺。
“秦彧,我从未求着你娶我,也从没想过逼你,你何至于如此为难!”她冷笑连连。
“我……”秦彧捏着拳头,却还是开不了口。
甄洛看着他这副为难至极的模样,愈发盛怒,她眼眸血红,无比委屈无比难堪。
这般大的情绪波动,惹得甄洛腹痛不已,她本不想再让他看见自己可怜的模样,更不愿让他以为自己是在借此逼他,于是生生逼着自己忍下。可剧烈的疼痛折磨着她,让她连站立都勉强,险些摔在地上,扶着桌案才勉强立着。
秦彧见她眉心紧蹙,痛苦不已的模样,焦灼的上前扶着她坐下。
甄洛狠狠甩开他的手,冷声道:“滚!”
秦彧抿唇,固执的将她扶在椅上。
“去请郎中过来。”他又吩咐房外的下人道。
秦彧看着甄洛紧锁眉头坐在他眼前,无比痛苦的模样,终于决定开口。
他握着拳头几番紧攥,最后苦笑了声,咬牙开口道。
“洛儿,我并不是因为你为难,我只是恨我自己,恨我自己无法给孩子一个健康的血脉。”这番话说出口,无异于将他骨子里的卑怯自厌破开了一个裂口来。
甄洛神色猛地一滞,她仰首抬眸,犹疑问道:“你此话何意?”
秦彧闭了闭眼眸,强压着心头汹涌的情绪,回答道:“我生母是文陵太子妃,生父是先帝,先帝体中有大周皇族血脉世代繁衍带着的蛊虫,我身上也有,这蛊虫若是不解会世世代代跟着子嗣流传,每一个蛊虫发作被蛊毒折磨的大周皇族,无一例外最后都会变成个疯子,毫无人性可言,痛苦无比。我是在出了洪水后血脉尽换解了蛊虫的,可这孩子是在你我落入洪浪前怀上的。”
什么?甄洛眼中满是惊色。
她清楚的明白,秦彧没有必要编出这么一个弥天大谎来骗她,一时心绪无比复杂。
其实秦彧确实骗了她,他并不知道自己身上蛊毒究竟解了没有,但他不愿让她忧心,于是告诉她,自己的蛊毒已解。
甄洛尚未来得及从这一震惊中缓过神来,秦彧便已接着道出血域花之事。
“典籍中记载,南疆血域花可解世间一切蛊毒,我从南疆得了一株并蒂血域花,其中一朵,用在了秦时砚身上,他身上蛊毒确实已解,可那过程惊险无比,九死一生,稍一不慎便会赔了性命,我恐你受不住。”
原来这才是他这些时日忧虑不安郁郁寡欢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