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距离张晓寒为自己编织出一个光明前程仅仅才过去几个小时,他立刻怀疑自己是不是与木樨镇犯冲,只要呆在这里,无论如何发达不起来。
他去过几回沪城,在百乐门里赌筹码,赢了不少,年少无知的他认为沪城的风水比较旺他。
屋内,林鹤鸣与周世襄在同程静微说笑,他站在窗外,朝里一笑,程静微垂眸,眼睛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周长官,是否能让张先生送我回去?他很清楚我的病情,好讲给医生听。”
林周二人眼神对上,极有默契的双双点头。当天晚上,周世襄特意对张晓寒嘱咐一番,第二天一早,就送他上了程家的车。
没过几天,许慎从山下带来了新消息——霍家寨换主了。霍泓提拔小崽子做二当家,但他已然残废了,寨子上下全由小崽子一人当家做主,他成了笼子里的金丝雀。
周世襄对此感到诧异,霍泓不过是断了一条腿,怎么就好把寨子拱手让人,并且让给一个初出茅庐,有勇无谋的小子,这无异于自取灭亡。
在他眼里,霍泓虽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对手,但至少还是有点头脑的。
原本他想趁霍泓养伤这一段时间说服林鹤鸣别再对霍家寨赶尽杀绝,可一听到这个消息,他就知道,永远不可能了。
林鹤鸣对霍泓尚且有一点恻隐之心,曾向他再三保证,攻下霍家寨也绝不伤及霍泓性命,而今换了这个打他最多的小崽子做山大王,依照他的性子,不杀不行。
许慎站在门外,见二人神情都有些奇怪,原本装了一肚子要劝林鹤鸣立刻发兵的话又全装进肚子里,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许慎虽仗着林家兄弟撑腰,为了合围霍家寨的事同周世襄剑拔弩张过几回,现在想想,他是万分后怕,幸好当时周世襄没有用枪吓唬自己,不然定会毁了他一世英名。
林鹤鸣看出这两人打的眉眼官司,许慎在这里声名手段皆不如周世襄,总搞不出个名堂,已然是想回城里去了;而周世襄呢,一如往常的心软,想要他放过霍家寨那一帮从犯。
他尚做不到林思渡那样杀伐果断的程度,就只好是两边安抚,两边敷衍,不退不打的围住霍家寨,等着他们主动出击,再下令一举歼灭,这样即便他开了杀戒,周世襄也怪不到他身上。
林鹤鸣摆摆手,递给他一支烟:“时候未到,许团长再容我想想吧。”
许慎答应一声:“那我给大少爷拍一封电报,告诉他最近的情况。”
“也好。”林鹤鸣点头:“你帮我问问大哥的意见,给我做个参考。”
“是。”许慎答应一声,又下山了。
周世襄不知道他兄弟俩在做交易,只当林思渡是发了慈悲心肠,想要对林鹤鸣好了,遂略带赞许的一点头:“瞧不出来,你大哥是开窍了。”
林鹤鸣无可奈何地一摇头:“开什么窍?”
“借兵。”
“那是我许给他人和物资才借的。”林鹤鸣凑过去揽住周世襄的肩膀,将头靠上去,漫不经心的望向别处:“他没开窍,我开窍了。”
他被绑架一遭后,的确是开窍了,心也变得更狠了。
周世襄认为如此借兵才算公平公正,想昔日项羽,年纪轻轻,自江东而出,有勇有谋,至死只尝一败,却就输了天下。究其原因,还是不愿封赏搞出的事。
反观刘邦,为了留住手下可用之才,不惜裂土封王,最终得了天下。
林鹤鸣今日向人借兵报仇此事虽不被周世襄赞同,但他不计报酬,对士兵和林思渡毫不吝啬的行为,周世襄是打心底里赞许和认可的。
“你确实开窍了。”周世襄不可置否的夸赞。等到林鹤鸣抱着他昏昏欲睡之时,他才将心里打了许多遍腹稿的话说了出来:“冤冤相报何时了?既要报仇,那就只报仇,不要伤及无辜。好吗?”
林鹤鸣闻言,当即清醒过来,垂下双手,与他保持出一点距离,寒声道:“我不过是骑马下山,无故被截了道,挨了打和侮辱,如今要我放过那些加害者与袖手旁观者,你认为对我公平吗?”
周世襄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黯淡下去:“他们也是身不由己,很无辜的。”对于那些被世道逼着落草为寇的庄稼人,只要不做大恶,周世襄一向能对他们持一个原谅包容的态度。
林鹤鸣定了定心神,侧头与他四目相对,眼里不带有任何温暖柔和的情绪,他酝酿半晌,一字一句道:“我认为我很无辜。”
一个无辜的施暴者。
这是林鹤鸣对自己的评价。
周世襄舔了舔嘴唇,嗤笑着对他点点头:“不可救药!”
林鹤鸣嘀咕一句,心想果然着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他们是爱人,不错,可谁也不懂谁,谁也不理解谁。
他对周世襄投去一副受伤的眼神,把周世襄搞得不好再教训他。张晓寒从山下归来,见两人又摆出一副冷战的架势,不动声色的带上办事处的门,绕去翕张的窗户一侧,静静观望战况。
“好了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