醴女这才注意到她,只看了她一眼,便瞬间愣了神,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声音里带着一些几不可闻的颤抖,迅速别开了目光:“还请神君不要阻拦。”
湛离目光冷冽,他活了近千年,就连八百年前惨烈的三界大战他也亲身经历过,然而他从未如此暴怒过,甚至暴怒到了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可能,也从未如此冷静过。
“第一次,子祟要弑神,所以你们把他带回地府受罚,如今……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你们地府对自己的煞童监管不力,却要人间来承担后果吗!”
醴女上前了一步,紧紧拽着锁魂链,生怕他上来抢人:“神君这话,是代表仙庭的吗?”
若要算起来,她是煞君,位列仙班长生不死,已经是地府正儿八经的鬼神,而他不过是个劫都没有渡的小准神,他的地位……
还差她一截呢!
湛离不是不清楚身份之差,却半点不惧,厉声道:“是。湛离虽是准神,但身在人间,就有资格代表仙庭,今日,我决不让地府就这么带走子祟,煞君又当如何?”
“那我若偏要带走呢?神君还打算硬抢不成?”
他忽然抬手,神力大作,有光亮刺破层云,闪电就在云层之中上下翻滚:“子祟当着我这个准神的面,造下近千杀孽,非天谴,不可平众怒,煞君若将他带回地府,我就把这天谴,劈到地府去!”
“你……!”
醴女一时无言,万万没想到,这厮仅仅准神而已,居然就有召来天谴的能力!
鬼与神之间就这么一时僵持,谁也没说话,天空之上的层云却翻来滚去,互相撕扯,时Yin时暗,时明时亮。
直到醴女身后大开的鬼门里,传出了格外沉闷的一身“神君”,顿时,挤在门口咔咔直响的尸骸全部安静了下来,一动不敢动。
醴女立刻转过身去恭恭敬敬道了句“鬼帝”。
——是北Yin酆都大帝!
☆、等活地狱
湛离连忙躬身行了个礼:“在下准神湛离,见过鬼帝。”
说着,拉了拉身侧的知重女道君,又对身后的无名派弟子们使了眼色。
那可是三界之中,地府一界的主人!
修水慌忙带着浑身浴血的弟子们伏地行礼,连同知重也不得不跪伏在地。
鬼帝这一次也没有现身,只用鬼门将自己的声音传递出来,显得无波无澜,平静而苍老:“神君所言不错,子祟所造杀孽,确实是我地府监管不力,若遭天谴,也是罪有应得。”
醴女急急喊了一声“鬼帝”,却被鬼帝制止,继续说道:“然而煞童与准神不一样,地府与仙庭也不一样,我们地府有我们自己的律法和规矩,子祟……必须回地府受罚,神君可还有异议?”
“有!鬼帝所说,回地府受罚,敢问,鬼帝打算如何罚他所造杀孽?”
要说湛离也算是个愣头青,就算是整个仙庭,正儿八经的上神里,也没有几个敢这样顶撞堂堂鬼帝的。
以至于鬼帝愣了愣,安静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地府有地狱,地狱又分八大地狱八寒地狱,以子祟所犯杀戒,该入等活狱,受七七四十九天刑。”
等活地狱……
是一个让人受苦致死,又死而复生,循环往复,让足以致死的痛苦无穷无尽的地方。
这一次,无名派中的弟子死伤逾千人,七七四十九天,他一天要死而复生多少次,才足以偿还这近千条人命?
七七四十九天的等活地狱确实够狠,然而还不够。
醴女却觉得这样的惩罚已经足够,轻嗤了一声:“怎么?神君还有问题?”
“有。”
“你……!”
他抬首,目光凛冽,头顶云层里的闪电越加凶猛:“子祟在我这个准神面前犯下杀业,有碍三界平衡,蔑视仙庭,此乃大罪,七七四十九天的等活狱亦不可恕,该当天谴!”
说着又抬起了手,带着些许威胁,大有当场劈下来的架势。
那沉闷的声音轻轻冷笑了一声:“神君是不是忘了……蔑视地府,也是大罪一桩?”
糟了……!
他再如何天赋异禀,又如何能是堂堂鬼帝的对手,几乎连躲闪的时间都没有,只刹那之间,身上一凉,就被鬼帝的煞气包围,生生拽进了鬼门!
知重女道君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上神”,就见剧烈的狂风刮过,吹得她不得不压低身子,用衣袍遮住了眼睛,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天暗下来,白天顿时变成了深夜,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在耳边说了两声“再见”,等风沙过去,眼前……
就已经是空无一人!
湛离也好,子祟和醴女也罢,就连鬼门也统统消失了!
鬼门开在九泉结界上,是地府通往人间唯一的通道。
湛离一个准神,就这么被生生拖进了地府,穿越九重结界时带来的巨大失重感和压迫感和他前不久下界的感觉一模一样,使得他暂时昏厥,等再睁眼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