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重女道君连忙慌乱而局促地说:“不是,抱歉……神君,我……”
“无妨。不过……你们凡人的生死,其实并不是大不了的事,因为你们还有轮回,只要等得够久,该回的人,都会回来。”
他偏头看着知重女道君,温温和和地敛眸一笑,眼底映出的,却是另一张表情张狂的脸。
没想到,那个二百五,居然会转生成这样一个拘谨而严肃的女子。
——是的,八百年后的知重,就是八百年前的禅灵子。
“对了,这把忘虚琴是你的祖师爷禅灵子用过的遗物,就这么供奉起来也是浪费,如果他在世也不会乐意,便由你来使用吧。”
说着,就硬将那把已经蒙尘的白玉五弦琴塞进了知重女道君手里,她还没来得及拒绝,只见触碰到的那一刹那,忽然一阵白光闪过,琴头上就多出了上百条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流苏缎带,知重女道君吓懵了神,结结巴巴道:“这这这这这……”
湛离实在是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
他就知道,这把琴,不该是这么干干净净的模样。
九泉之下。
地府。
煞童和煞君的不同之处在于,煞童天生没有七情六欲,没有喜怒哀乐,只有杀戮至上,除了杀戮以外什么都不懂,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都不奇怪,但煞君却熬过了渡劫,已经学会了感情,他们会用感情去克制杀欲,以保证他们可以完美胜任死亡使者的工作。
因此,地府是不可能贸然将这些过于强大的杀戮机器放回人间的。
鬼帝在每个煞童体内埋了禁制,时刻监视,一旦违令,便会立刻打开鬼门,被地府强制召回。
比如子祟。
其实地府很大很大,比整个人间都大,地狱只是地府很小的一块地方,这里人满为患,然而,出了地狱,就是一望无际的空旷。
子祟就一个人坐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彼岸花海里,□□着上身,有花朵穿透了他的血管,在他的血rou之下开出了滴血的花,血从布满全身的伤口里流出来,在他身下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潭。
花jing深埋于血管,使得他的筋脉明显突起,在他的皮肤下游走成一幅诡异的图腾,彼岸花吸收了他的血rou和煞气,开得更加妖冶。
湛离昏睡了多久,他就在这里枯坐了多久。
以身饲花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但痛苦于他,却是种恩赐。
血脉被花jing固定,因此而无法动弹,哪怕只是勾一勾嘴角,都会让他剧痛不已,然而越疼,他的心,就越不可撼动。
他是煞童,天生没有感情。
但湛离,第一次让他产生了类似于喜悦的心情,也让他第一次有了某种迫不及待去做某一件事的冲动。
那就是杀人,杀湛离。
他满心都是他,想到发狂。
“子祟,鬼帝叫我来问你,知错了没有。”
醴女一步三摇,就从地狱方向走了过来。
子祟没答话,像座雕像似的一动不动,任由血ye顺着他的肌rou滴进了身下血潭。
她高傲地弯下腰来,腰上勾勒出了完美的曲线,只是眉目里皆凝着冰霜:“子祟,三界之间各有律法,众生皆有定数,不是你随意就可以大开杀戒的,尤其是……仙庭的人!”
他懒懒一抬眸,嘴角一扯,冷汗就顺着额角混进血里,一块滚了下来:“以为自己渡了劫就高人一等与众不同了?真要是学会了感情,我杀人的时候怎么不拦着我?要弑神了就知道来当好人了?什么律法众生,狗屁!不过是惧于仙庭的势力罢了!”
☆、以身饲花
她英气的长眉一蹙,忽然一挥手,子祟体内的彼岸花就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暴涨起来,血管里的花jing猛然扩张,疯狂汲取他的血rou和煞气,纵使是他,也痛苦地怒吼了一声,冷汗如雨,痛到扭曲。
“鬼帝说过,你的性子,便是在煞童里也是难得一见的凶暴,现在看来,果真近千年了都没有磨平一点,既然知道地府和仙庭已生嫌隙,就不该再去打一个准神的主意!子祟,你生弑神之心,你可知错?”
极致的痛苦几乎让他失去意识,然而嘴角却依然疯狂上扬,笑得格外愉悦。
什么三界平衡,什么芸芸众生?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只要湛离!他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狭隘还无比低贱的煞童罢了!
她仿佛已经不耐烦,抬手间厉声道:“认不认错!”
他轻呵了一声,干脆利落:“不认。”
再痛苦的折磨,也拧不过他这颗已经偏执到了极点的心。
杀人于他而言,宛如呼吸一般而言是种本能,他杀湛离,何错之有?
要他认错,不如让这三界律法来认错,为何在创造出湛离那样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准神后,还要再创造出他这样肮脏而不堪的低劣煞童?
让他从忘川河底爬出来的时候,经过他同意了吗?
醴女越发恼怒,伸手还想让这花开得再猛烈一些,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