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本,够刷一周了, 白散检查完之前提过的老板都有上回来,在纸上记下一些新出的练习集。他抱了满怀的题卷,仿佛满怀宝石,将离开时转身,见江岸从书架上取出一本诗集,长身而立,敛目细读。
白散垂下脑袋,抿着嘴,心里想了一会儿,辨认出是一位十九世纪诗人的作品。
大概江岸偏爱这种过去的、复杂晦涩的书,他后知后觉。
回程。
路灯杆上垂着一串串小红灯笼,每一个上面都有写着粗黑状的吉祥话。地面散落许多浅红色炮衣,风吹散了硝烟气味,缓缓浮上顶空。隔得很远,隐约能听到巷子外乍起乍灭的鞭炮声。
白散走在靠墙一边投下的倒影里,比江岸慢两步,他牵着小nai狗,抬头瞅一眼江岸,低头踢一踢小石子。
“今天表现不错,可以预支明天的零食。”江岸走在没有倒映遮挡的路另一边,日光轻轻落在肩上,投下自己的身影。
白散闷闷“哦”了一声,垂着脑袋,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追着江岸的影子踩。
这几日下来零食已经攒了不少,不需要预支,况且他早上刚吃完饭,肚子鼓鼓的,现在看见什么食物都提不起兴趣。
“月底几天工作忙,到下月就会轻松很多,”江岸说,“有时间待在家里。”
白散用力点了点头,依旧不说话,盯着地面咬了咬唇。
不注意牵引绳从手中滑了出去,小nai狗猛地蹿出去,直直扑进路边雪堆。
江岸捡起牵引绳末端,把它揪了回来,叹口气,站在原地侧身注视白散,目光自上而下,停留一会儿,开口时平静。
“想跟我说说吗。”
闻言,发着呆的白散仰起头,回过神来,果断摇摇头,余光朝下瞥了瞥江岸的诗集,快速收回,他舔了舔微涩的嘴唇,干巴巴说,“没事。”
江岸点头,把小nai狗的牵引绳从左手换到右手,上前两步,牵住白散的手微微用力。
“看路。”
他指腹划过他手心,泛起奇异的痒。江岸没提醒看路前,白散还有点自觉,发呆中知道抬起脑袋瞄几眼,以免撞到电线杆。
现在一被提醒便娇纵,反正有江岸在。白散抬起脑袋也不看路,耷拉着眼皮只一个劲儿瞅牵住自己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站在街口等红路灯时,说着没事没事的白散下定决心,揉了揉被风吹得通红的耳朵,歪着脑袋认真看路边一株覆雪的松树,不经意说起。
“江先生,我之前送你的那本书,还在的吧?”
是的。
其实白散早就开始怀疑,江岸并不喜欢自己送他的那本手抄版《小王子》。
根据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观察,白散确定江岸平时不看童话故事,多是一些哲学思想类会让人昏昏欲睡的书。
虽然他心里知道一直知道这点,但送时多少也觉得自己的礼物会有些不同。并且那不是一本简单的《小王子》,他有在书页上画很多插图,尽管不是很好看。
真正意识到江岸不是很喜欢他的礼物,还要从一周前说起。
白散习惯晚饭后在客厅复习,旁边有趴在软垫上懒洋洋打瞌睡的小nai狗,也有靠在沙发里看书的江岸。
原本是很平常的一晚,复习到十二点,之后两人各回各的房间睡觉,等待一如既往的第二天。
可当时白散刚刷完一张卷,放过被咬得惨兮兮的笔,瘫在椅背里准备休息两分钟再战。他拿起桌边的甜牛nai,慢吞吞喝着,视线从被小nai狗藏在软垫下的一截牛nai味磨牙棒,缓缓挪到江岸身上,小心翼翼的,带着点隐秘的小开心。
仿佛喝完一碗苦中药后吃到的糖,从指尖到舌尖都甜丝丝。
江岸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戴了副无框眼镜,视线一直落在手中的书上,读得有些慢,如同每句话都要跳在舌尖落回心底,好好过一遍。
两分钟后,他才落下指腹捻开一页。
白散趴在桌子上,下巴枕住胳膊,漫不经心地想着。于是又歪着脖子,目光从江岸落到书名上。
是他没看过,并且一定不好看,通篇似是而非的人生禅悟。
也是在那时,白散注意到,江岸并没有看自己送出的那份生日礼物,手抄版《小王子》。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强烈,江岸的视线仍落在书上,不为所动,却忽然开口。
“还有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抓紧时间,够你再刷两套卷,没做完的明天再说,十二点必须睡觉。”
白散被抓个正着,猛地一缩脑袋,过了足足三分钟才小声应下。他在纸上画着圈圈,觉得江岸一定是混进人类里的怪物,除了表面的一双眼外还有两双眼。
所以才能一双眼正在看书,一双眼看着时间,还有一双眼盯着他,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他没再吱声,刷着最后一张卷时还在惦记着手抄版的《小王子》,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这几天,他依照本能做完后的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