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进慕家的铁门,白色的铁线莲弯弯绕绕的攀满铁栅栏,叶子泛着碧色,边角带着些许焦黄,花朵正对着湛蓝的天空吐着芬芳。
韩黎之呆呆的看着这些洁白的花朵,这花是慕韫别让人种的,起初不好打理,韩黎之喜欢这样生命力旺盛的东西,便每天跟着慕家请来的园丁后面帮着打理它们。
某天他拎着从工具房找来的剪刀,打算学着修剪枝叶,就看见慕韫别指使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把刚刚有了些许起色的铁线莲给连根拔起。
韩黎之吓了一跳,那会儿他还小,十三岁,很多事情还没有看透,也不够了解,直接跑上去拦,第一次在慕韫别面前发出那样大的声音,让他们别再拔了。
保镖之一,也就是刚刚“接”韩黎之回家的那个,那会子还是个刚刚工作的新人,被韩黎之这一嗓子给吓住了,询问的看了慕韫别一眼。
慕韫别那时候就是慕家大少爷了,只是年纪还不怎么达标,十七岁的少年,清风朗月的年纪,眉眼带着笑意,可笑容偏偏有没有达到眼底,只让人生出刮骨般的寒冷。
慕韫别只是笑,没有说停手,所以比新人保镖更有经验另一位保镖只是顿了顿动作,就立刻继续刚才的工作了。
十三岁的韩黎之只是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初夏温暖的阳光下,他狠狠抖了一下。
可是看着那些铁线莲,他也不知道那里生出来的勇气,直接对慕韫别说:“大少爷,你让他们不要拔这些花好不好?”
语气是恳求的,表情是卑微的,那时候的韩黎之虽然木讷,但是血ye里还存着一个正常孩子应该有的喜怒哀乐,难过的时候眼角会泛起眼泪,眉头会深深皱起,葡萄仁儿似的眼睛会有亮亮的光芒,里面装着为数不多的希望。
可慕韫别只是笑了笑,嘴角勾起一点点弧度,少年的眉宇已经舒展开来,所以每个表情都表达的相当到位。
轻蔑,不屑。
他走到韩黎之面前,俯视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四岁的男孩儿:“你知道这个,”他指了指被连根拔出的,泥土已经变得干燥的铁线莲,“是谁的东西吗?”
韩黎之第一次离慕家大少爷这样近,近的能看清他脸上的细小绒毛,逆着光,明明阳光很亮,自由敏感的韩黎之却从这阳光里看见了Yin影。
只是没想到这Yin影会跟随他那么久,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最好是慕老爷拦住了慕韫别,那时候慕老爷在慕家还有着绝对的威严,尽管十七岁的慕韫别已经是个很棘手的狠角色了,但是他从来不会光明正大的违背他爷爷的意思。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韩黎之的日子都不太好过,慕韫别虽然胸怀天下之才,但是也特别小气,对韩黎之尤其如此。只是一些小小的恶作剧,时常的磕磕碰碰,没人能说是大少爷让人动的手脚。
韩黎之也学乖了,有什么事都自己忍着,那时候nainai的身体开始变差,铁线莲让韩黎之联想到nainai,他想这些花如果活了下来,那么nainai的身体也会好起来的。
如他所愿,这些铁线莲还是被留了下来,园丁先生将他们连着根重新种了回去,仔细施肥修剪,这些仿佛苦难里开出的花儿便郁郁葱葱的长大了,一转眼就爬满了整个慕家,从夏至冬。
可是nainai却没能撑过那个冬天。
第4章 慕韫别
恍惚间韩黎之想起那个冬天,雪下的很大,他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掉眼泪,却还是无法理解慕老爷嘴里的死亡是什么意思。
nainai静静地躺在那儿,苍老的身体干瘪枯瘦,她走了,那些慕老爷请来的名医们也没法儿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慕老爷仁至义尽,只能拍了拍韩黎之的肩膀,让他节哀顺变。
韩黎之学习成绩很好,他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只是不明白那四个字为什么要对自己说。
虽然韩黎之表面上除了过分安静以外其他的都和正常的男孩子一样,但事实上韩黎之的安静更多是因为迟钝,他有着灵活聪明的大脑,却没有办法用它来思考这些现实生活中的事情。
比如怎么讨好慕韫别,比如怎么接受nainai的死。
慕家的司机车技都很好,一路走来基本上感觉不到颠簸,韩黎之恍恍惚惚的看着满院的绿植,目光显得迟钝且木讷。
昌叔礼仪周到的替韩黎之打开门:“黎之少爷,大少爷现在和沈少爷在书房商量生意,让您在卧室等他。”
韩黎之礼貌的点点头,正想转身离开,又想起慕韫别说的话,回头对昌叔说了一句“谢谢”,才慢吞吞的朝慕韫别独自居住的小楼走过去。
正值午后,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浅浅的橘色照在韩黎之的脸上,他顿了顿脚步,眯着眼享受这最后一刻的自由。
目送韩黎之离开,昌叔稍作停顿以后就去了书房,轻轻敲了敲门,沈南州开的门:“昌叔来啦。”
慕韫别目不斜视的将球桌上的黑球送进洞里,清脆的响了一声,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人呢?”
昌叔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