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轩睁眼闷笑了声,“王爷,不论是任何的法度,不可能考虑到方方面面,若没有言官的舍生忘死,如何能够做到劝谏君上?况且在那人看来,他确实没做错。
“太.祖当庭杖毙了多少人,却犹有言官上谏,这是这身官袍法度给予的荣誉,是儒家千年流传的坚持。抛开其他不谈,扪心自问,有多少人是当官是为了名满天下青史流芳,又有多少人只是混口饭吃,为了一口饭而舍生取义,这口饭也未免过于昂贵了些。”
何玉轩如今说出来的话已经不只是越距,更是大逆不道了,不知道燕王那柄剑什么时候就会划过何玉轩的脖子。思及此处,何玉轩突然有种畅快感,既然已经被小黑屋坑到这里,那就索性说个痛快。
“燕王的雄才大略,天下都看在眼中,如今阻止您的不过是民意与正统。您与皇上之间的争斗是无法停歇,虽知道燕王必将取得胜利,可若是在行军中多多考虑,是否会对民意有更深层次的影响呢?百姓不过是希望安居乐业,君王在上是为何人,只要生活安康,他们不会考虑过多。”
何玉轩都能看到燕王身后的三宝一脸愕然的模样,他抹了把脸,在心里痛骂小黑屋个二大爷的。
三宝转念一想,门外砍杀声震天,步步紧逼的威胁犹然未散去,若人死到临头,该说的话再不说,可不是浪费了……这样一想,何大人这等心态,倒也能理解一二。
且……三宝若有所思地悄悄看了眼燕王。
当今时日,此时此刻,便是道衍都不敢如何大人这般断言王爷必将成功!
朱棣并未被何玉轩的话激怒,只是轻描淡写般摇头,那一笑如冰川消融,清风徐来:“子虚所言极是。”
何玉轩怕是连自己都不知道哪一句戳中了这位爷的心思,让他流露了这难得一见的宽和,朱棣似乎意犹未尽,“今夜若是你不来,也当不会出事,为何要过来?”
何玉轩坦然,“下臣信任王爷,不管下臣在何处,都没有妨碍。可一万步说,如果王爷失败了……”
他似乎没感觉到一时之间屋内骤然冷下来的气氛。这屋里不仅仅只有他们四人,实则还有数个贴身保护燕王的亲卫,想必何玉轩的话让人颇为不喜。
“那臣总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个名声。”
朱棣一愣,“什么名声?”
何玉轩的声音本就软黏轻柔,咕哝时声调更轻,“您要是失败了,不管下臣在何处,都会背上窃国反叛的名头,那还不索性坐实了。”
离得近些,总不吃亏。
三宝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何玉轩的意思,却突然听到了燕王放声大笑,清朗的笑声中满是惬意畅快,“哈哈哈哈哈……你说得不错,总不能平白浪费了这名头!”
天下皆以为他燕王乃乱臣贼子,那总不能白白背着这骂声,坐实了岂不更酣畅淋漓?
何玉轩有点不大自然摸了摸脸,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燕王笑得如此肆无忌惮的模样,好似浑身散去了那股子冷意,全然舒适痛快。
朱棣忍不住这畅快的笑意,这何玉轩果真有趣。要说他愿归顺,却从不肯涉及过多;可要说执迷不悟,转瞬又说出如此诙谐的话。
妙哉,妙哉!
何玉轩抿唇,他可不觉得刚才那话有什么怪异处。
锵!!
窗外突然一道戛然而止的声音。
一切都寂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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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十九本书
张昺败了。
燕王府的兵力的确是比他想象中的要少,可是他的兵力也远远比张昺想象中的要少得多。
——张信投诚了。
张昺万万没想到的是,投诚的那个人居然是张信,而正是这一个失误造成了最终的结局。虽然张昺已经留了后手,如今已经过了他们预计的时间,如果北平九门都没得到他们的消息,现在应该已经快马加鞭把消息给送出去了。
唯一庆幸的是,张昺这事并未告诉任何人。
当被束缚住的张昺和谢贵被强压着跪在燕王的面前时,张昺心中的愤懑不满几乎冲破云霄,死死盯着站在燕王身后一步的张信,吞着满口血沫一字一顿地骂道:“狗贼!乱臣贼子,日后人人得而诛之!!!”
张信脸色苍白,握着刀的手不为人知地颤了一刻,“败局已现,张大人还是少说些吧。”不论如何,张昺都是张信之前的头领,他是认可张昺的心的,可惜的是……张信低头不语。
张信自然也是挣扎过,但他本就是燕王的旧将,而燕王雄韬武略,征战南北,一贯是天下武将憧憬所在,张信本心不可违,只消挣扎片刻,最终还是带着朝廷的密令投靠了燕王。
朱棣淡漠地扫视着整个院落,受伤的人和死去的人还算少的,大多都被燕王带来的府兵给压制住了,就算有呻.yin不能救了,也直接补刀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