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还未服完,太皇太后为了常阳长公主的大婚已经阻止宫中侍人服丧。
她甚至责令礼部开始准备大婚的车架,挑选婚礼的乐人,为大婚庆贺排新的曲目。
宋越北求见如日中天的秦王,得到的回复永远是‘宋公子,抱歉,殿下没有时间见你。要不您等两天再来?’
而不论他说什么,此时已经无人会再理会。
直到他将替常阳长公主传信的令官关在了门外。
终于这一次,太皇太后理会了他。
她将他召入宫。
这是一次很不愉快的见面,宋越北软硬不吃,严词拒绝了在国丧期间与常阳长公主完婚。
常阳长公主让人在殿前抽了他五十鞭。
她冷眼看着他被打得皮开rou绽,“你以为你此时还有拒绝的能力?”
他被打的奄奄一息送回了宋府。
第二日,常阳长公主便发现他失踪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但太皇太后与常阳长公主并不担心。
毕竟只要他的父亲姐姐和外甥还在京中,他迟早都会回来。
但太皇太后仍然很生气,她将宋含竺和宋纮叫到面前,当面严厉斥责了一通父女二人。
宋含竺被骂的受不住哭了。
宋纮出身军伍,是京城宿卫中的一个小吏。
他一生卑贱,没有什么大的才能,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生了宋含竺和宋越北这对姐弟。
姐姐生得美丽聪慧,博得了先帝的宠爱,让一家青云直上。
弟弟同样有副好皮相,博得了常阳长公主的钟爱。
他生了一对漂亮的孩子,容貌却不太出众,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年纪也大了,积年的劳累和风水日晒让他黑黝黝的,看起来像个老农。
太皇太后的斥骂越发不堪入目,贵为太后的宋含竺却只能抽抽噎噎的哭着。
卑贱的,平庸的,这辈子都没有什么出息的宋纮挨着骂,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回到宋府,当天夜里就自刎了。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震动朝野的事。
宋越北从广元寺接到父亲的死讯匆匆赶回丹阳城,见到的是已经躺在棺材里的父亲。
这世上的事情从来不是退一步就可以的。
誓言与真心是世上最可笑的东西。
信谁都不如信自己。
他彻底被泥沼淹没了,无力挣扎,也不想再挣扎。
他应下了李盈的要求,国丧期未满,不为父服丧。
四月后与常阳长公主大婚。
吴归藏和曾经的吴家旧部被调来的丹阳城,丹阳宿卫中增设一卫,麒麟卫。
这是他在昌南时依照先帝的旨意,寻找到的扩建新军的将才。
宋越北费尽心思的做完这件事后,他向宫中的太后与小皇帝偷偷讨了一封圣旨。
这封圣旨是用来除贼的。
那一日,李家人与各家勋贵的尸体堆满了城外的乱坟岗。
他敲开了公主府的门。
确切来说,他是被请进公主府的。
因为那时的公主府里到处都是麒麟卫。
常阳长公主倚坐在榻上,一如既往的美丽不可方物,面上敷了一层薄薄的脂粉,眼尾用朱砂和金粉混合描出一条线,浓妆艳抹不显庸俗,逼人的华丽哀艳。
她慢慢从榻上撑起身子,动作仍是那么慵懒从容,目光一贯如故的高高在上。
仿佛不曾听闻城中的悲号,不曾见到屋外的麒麟卫,她不曾被困在这小小的房间里三日。
“本宫就知道你会来。”她坐在榻边,轻轻的笑了一声,“本宫是先帝的皇妹。他过往最宠爱的就是本宫。你可要给本宫留个全尸才行。”
“还有什么愿望吗?”
常阳长公主一怔,她抚了抚鬓边的金簪,“让我的侍人辛正来送这杯毒酒。”
他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我字。
“你没有其他的愿望了?”
他眉眼间的惊诧太明显,常阳面上的笑容多出一抹讥讽,“你以为本宫会哀求你饶本宫一命吗?本宫不会做那种傻事。成王败寇,愿赌服输。”
她抬起头,分明是坐在榻上仰视的姿势。
可她的目光却仍是那么居高临下。
天家的公主,到死都像是一只高傲的凤凰,不肯有一刻低头。
“我想知道,你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做你的驸马。”
常阳的目光如刀锋,一寸寸划过他冷凝的面容。
他看起来与从前截然不同了,名满丹阳的宋公子最常被人说到的就是风雅与温柔。
少年爱笑,待谁都笑盈盈的,织金的宽袍让风一吹便招摇着飘起,更显出清瘦文弱。
此时他身着一袭素白的丧服,衣服简朴庄重,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纹饰。
眼前的人穿上这身丧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