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华,出去。”熙明帝最终下了令,负手穿出内室。
殿外,月华如练,丝丝绕绕。靖安山,没有一个夜晚,比今日还称得上月朗风清。
成华刚一出来,尉栎就十分贴心地、在紧挨着内室的墙外置了软椅。
玉弦也在公主悄然行走时,不经意用白狐大氅紧紧围住公主。
成华拨了拨耳边的碎发,眼光像是水一样划过立在中庭的官员、世家大族。
半晌,她才淡淡收回眼光。
此时,薛予羡终究忍不住围了上来,他有很多话想问问公主。
在烈烈的火海里,为什么明明他从未经历过,脑中却有一个近乎一样的场景,刺伤着他。
究竟是什么时候,公主抱着琵琶,以那种从未见过的神情,注视着他。
为什么他时时记着、就像是刻在他的骨头上,有一个同公主近乎一样的女孩,在梅花点点下,轻轻向他笑着……
他有感觉,公主兴许会给他解答,而那个女孩,对他很重要很重要。
“公主,”薛予羡停在玉阶下,与坐着的公主平视:“你可还安好?”
成华目光停留一瞬,又朝后靠了靠。
“臣想问问公主,公主是否……”
“你住嘴。”
成华平淡到不愿理睬的声音在中庭响起:“本宫现在没心情听你说话。”
薛予羡被公主骤然打断的话还哽在喉头,下一秒,他就不得不接受,公主此刻正全心全意听着另外一种声音这件事实。
陆绶,新科探花郎、成华公主最为看好的肱骨之臣,此刻正如同遭受地狱般的磋磨。
那如千刀万剐的刺痛,转化成为一种来自胸腔的低吼,顺着压抑的每一分力量,低低散开。
咬紧的牙关抵挡不住呼之欲出的哀叹,在寂静的夜里,揪扯着成华公主的神经。
她似乎听见了裂帛声,成华鼻头微酸,大抵是陆绶难受极了,忍不住才抓破了塌上的锦被。
成华想象的到,太医在酒上灼烫的刀,怎样顺着陆绶的肌理,不加任何措施,狠狠划过。
这一时刻成华满脑子都是陆绶。
他上辈子,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是不是比现在还要委屈?
陆绶……你再等等我。成华飘渺的目光锁在透过窗户的光芒上。
“殿下,华庭之事是否要移交刑部?”
褚易很快便封锁了上华庭的路才,眼下,就等陛下和成华公主的命令。
成华闭了闭眼,在一片清明中抬眸:“不用问过父皇了。”
她声音淡然:“你也不用管。”
“交给公主府和景国公世子吧。他们有分寸。”
第28章 华庭明(三) 我总觉得,薛予羡比我们……
东庭这一夜格外漫长, 成华公主如同这个夜里所有人一样,睡得并不安稳。
好在天际渐白,不经过玉珠的提醒, 成华公主就掀开东庭的珠帘。
如若没猜错, 景椿是时候带来华庭内撒莹粉的人了。
成华眸光微冷, 看向内庭时,又不自觉温和几分。
昨夜陆绶经过的苦痛,她看在眼里;陆绶忍而不发的痛楚,她也听过。
做错了就要认, 这次, 宁小娘无论是什么原因, 她绝对不会放过。
她沉下心神,摩挲着袖间的凤栖梧桐的金线,慢慢踏进院子。
成华步步沉稳, 抬眸看着朱红门。
斜影一道,此时正迈进几个穿着银甲的卫士, 紧接着, 便是个玉质金相的锦衣公子。
景椿面色如霜, 眉头紧锁,时不时担忧地看着身后的人。
成华定睛一看,来人不是宁小娘,而是宁子衿。
她带着疑惑,坐立了身子:“子衿,你……”
宁子衿扫了周围一眼, 今天的人不甚齐全,看来公主本意也是想要给宁家留最后的颜面。
这个时候了,想来公主还是在顾虑她, 宁子衿有些难以压抑的感动。
只是……
她跪在青石板上,看向公主的眼神沉得像是太极宫的横木:“罪臣之女宁子衿,昨夜犯大错企图伤害公主,后来痛心悔过,今日脱簪待罪,还望公主降罪责罚。”
成华听着,眉头拧得越来越深,身体坐得越来越正:“子衿,昨日……”
宁子衿突然打断公主:“正是罪臣。”
成华停了几息 ,旋即轻笑出声。
她脸上渐渐聚起与她仪态不相符合的怒意,她不自觉退着、靠到椅背上。
成华的声音泛着冷,带着质问:“昨日本宫如何,你看的不清楚么?昨日陆绶如何,你也当是没发生么?”
她重重拍着金丝木的椅背:“你现在告诉本宫这个?!”
宁子衿低下头,心底的愧疚腾起,却不言一词。
景椿看了她一眼,单膝跪地,言辞焦急:“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