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隋然用力地咳了下,掩饰刚才发出的奇怪的声音,“我先结账,晚点再说哈。”
海澄推心置腹的一番话,听起来是为她着想,但感动之余,心头浮现更多的是担忧——她的后路安排的明明白白,海总自己呢?
海总年中出过岔子,下面商圈经理连同不止一个业务员飞单(利用公司客户资源为自己谋利)。按照公司规定,海澄作为区域总经理负连带责任。岔子不大不小,却赶上管理层更迭。后来事情怎么平息的,海总有没有受内部处罚,隋然记不太清,印象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跟飞单这种很看业务员品性也看决策层心情的纰漏相比,招商运营出差错引发的责任不是随便能摆平的。
这次招商运营关系到多方,兆悦总部乃至母公司钧霆以及管委会常主任,甚至遇安的费女士,多少人多少双眼睛一直盯着。
业务员谎报数据、编造合同,是否触犯法律尚未未知,直接上级海澄肯定是跑不掉的。
她会背上污点离开兆悦么?
假如事情发展到最坏的地步,海澄引咎辞职,那以后呢?
换个城市从头再来?
说出来简简单单四个字,但中间的落差如若不是当事人,谁都没有资格安慰劝告一句:大不了从头再来。
隋然想得多,反而讷于表达。
她想问淮安:你会不会有那种很难下决定的感觉?想去做点什么,又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解决问题的思路,还有自己要负的责任,所以不好贸贸然干涉别人的人生?
信息修修改改编辑了一路,最后没有发出去。
——她之所以犹豫不决,无非是实力不够,本身就是个退路被几位大佬安排明白的小鱼虾,谈什么干涉和帮助。
或许是一路的输入动态被观察入微的淮总发觉,快到时,对面发来信息:「到地方要收拾东西,不用电话。收拾好,早点休息。」
-「在冯老那边好好休息几天,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也别想太多[拥抱]」
-「晚安。」
隋然回完晚安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她只说太晚不回去了,没说一直住冯老家啊。
……
都说独居的老人要么性情孤僻,要么特别喜欢跟人聊天。
冯老两边都不是。
清早,隋然听着隐隐约约的新闻播报醒来,头昏脑涨,腰酸背痛。
她揉着肩膀循声来到后面院子,看到冯老戴着草帽,手里握着一把小锄头,正半蹲在地上翻拣土里的小石子。
她身后,一大爿绿汪汪的青菜长势喜人。
院子一角接着屋檐做了镂空平台,上面放着小桌和躺椅,做农活累了,还可以就近休息。
隋然咋舌,怪不得冯老一个人能在这里生活十几年不跟人来往,地方够大,完全实现了生态闭环,自给自足。
老人家听见后面响动,头也不回道:“饭帮你保温了,吃完过来帮我翻土。”
今天天气好,温度也高,隋然匆匆忙忙吃完早餐,赶紧过来让冯老歇着,她来弄。老人家放下小锄头转手拎起一杆大的,她就劝:“平时您自己做,今天有送上门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呀,您歇着。”
冯老从桌后抱出一只分量不轻的购物袋,随手拿了瓶酒,拎着裤腿坐到躺椅上,“让你带两瓶酒,带这么些。”
听得出有点嫌弃,隋然鞋压着锄头,一边套手套一边说:“不知道您口味,问了朋友,感觉合适的买了点,您先尝尝味道,喜欢什么您告诉我,等会儿我再去买。”
冯老扬扬酒瓶,“先干活。”
隋然小时候跟家人下过农田,上次去合作社也见过人耕作,有模有样地用锄头夯了两下地,前天下过雨,土壤松软。她不费力气地掀起一块土,问:“这样行么?”
“再深点,把下面的土翻上来。”冯老说,“不用一次翻到底,多过几遍。”
按冯老的指点,隋然逐渐掌握了技巧。但锄头毕竟是金属制,抬起落下颇费体力,整完平台前一垅,她有些气喘地停下。
冯老有滋有味地小酌黄酒,见她回头看,难得善解人意地发话:“歇会儿吧,用不着一次做完,做不完的。”
“好。”
老人家把酒摆上了桌,又放了只酒盏,隋然比了比度数,取下手套,拿了瓶蜜瓜啤。
“你不用上班?”冯老问。
“休假了。”隋然打开瓶盖,抿了一小口,蜜瓜味挺甜的,酒味淡,像饮料。
“休假跑我这儿打白工。”冯老给杯里倒了黄酒,看着她,“替你朋友来做我工作?”
“不是。”
隋然拿袖口擦掉额头的汗。
她没想过卖个苦力干点小活就能打动冯老,任由淮总差遣。
虽说接触不多,相处时间不久,但冯老给她感觉挺像传说中隐世不出的高人——软硬不吃,千金难买我乐意。老人家根本不图有的没的,一个人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