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蘅月逐渐不挣扎了,一片安静中,只听得见余杭一人的呼吸声。
好半晌,她伸出手,一寸一寸抚上他的下颌。
余杭僵了僵,没动。
少女柔软干涸的唇瓣近在咫尺,他眼底沾上异色的神情,下一秒,她目光发直,声音很轻,似是疑问,也似是喟叹,“为什么不要我了呢。”
余杭皱眉。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少女,想要试图从她话里的重重漏洞中抓住蛛丝马迹。
直到少女忽然没了声响,双目紧闭,一头倒入他怀中。
满怀柔软。
他浑身僵硬。
第一次,无法思考。
满室寂静。
唯有床上的男人,和怀中软软攀附着他的昏迷少女。微弱的烛光从角落中打到二人身上,给他们襄了一圈绒绒的光。若让不知道的看见了,只会说一句好配。
张义姑却手脚发麻,直觉得心沉到了谷底。
自己只是行个医混口饭吃,最害怕的便是掺进这些高门权贵的密辛中。医女卑贱,一不小心,很可能就会丢了性命。
若按刚才床上贵女所说,分明这二人之间……
好半晌,她终于还是谨慎道:“大人,不若还是让小姐躺下,奴婢给小姐施针吧。”
余杭被惊醒了似的,未动了动,目光直愣道:“哦,好,好。”
他慢慢将梁蘅月放到床上,又确认了她后脑枕位正好,才起身让到一边。
怀中瞬间空荡,指尖摩挲,
仿佛少女温热的体温还残存。
张义姑眼睛盯着梁蘅月,不敢乱看乱说,十分守礼地检查着她的情况。
略一把脉,稍微放心道:“大人,梁小姐只是一时受了刺激,才会暂时昏迷。若以银针刺激人中xue,想来就能醒过来了。”
余杭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看不清楚神色。过了一会儿,他点头,淡淡道:“既如此,你放手施为吧。”
她顿了顿,小声了点又道:“为患者计……还请大人不要刺激梁小姐了。若大人能回避片刻,那、”
余杭声音带了些不悦,打断她道:“你且施针便是。”
她立即闭紧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
目光有些悲悯地看着床上病弱娇柔的梁蘅月。
明明这余大人一出现,床上的女子就怕得不行。可她却,无力阻止。
张义姑取针,扎入梁蘅月的人中xue,心中叹了一口气。
什么高门贵女,不过是面上光鲜罢了,暗地里却是一个连自己想见谁,害怕见谁,都做不得住的小姑娘啊。
片刻,银针起了作用,梁蘅月幽幽转醒。
趁她眸子尚未转动,张义姑抢先道:“梁小姐,梁小姐?”
梁蘅月有些慢,顺着声音看过来。
张义姑余光中看了一眼余杭,为难道:“梁小姐,你的头撞到了墙上,又受了刺激,奴婢以针灸之术助您清醒,还请小姐万不可再激动了。”
她一下说了许多个字。
梁蘅月眨眨眼,好半天,才消化了她的意思。她有些疲惫地扯起嘴角,正要道谢,
余杭插道:“你去重新煎了药来。”
他语气温柔平淡,却不容拒绝。张义姑低头称是,极速离开。
只剩下两个人。
谁也没有先开口。
梁蘅月人醒了,脑子也跟着醒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余杭,撩起袍角,坐到她大腿边。
她身上穿得薄,余杭自上而下地看过来,目光从她身上游走到脸上,无处遁形。
一坐,一卧。
天然地威压。
梁蘅月下意识皱眉。
她手肘微动,想要撑起上半身,却没了气力,肌rou酸软得很。
好半晌,余杭似是终于欣赏够了她不自量力的戏码,施恩一样的语气,“小姐,臣扶你?”
他笑得一如前世,温柔、体贴。梁蘅月恍了一下,睫毛遮住眸子,轻声道:“好。”
他握着她的肘,很快将她扶起来坐好,轻柔周到,甚至不忘在她腰后塞一个引枕,“小姐,外头不比大晁,暂且将就着些。”
梁蘅月目光落到他侧脸上,忽然想起前世的时候,她刚诊出有了身子,他也是这样说的。
他说,阿蘅,余府不比梁家,暂且将就着些。
等我在圣上面前得了脸,我会让你用上大晁最好的苏绣枕。
……
回忆停在这里。
他一边低下身子,给她收拾,一边似是察觉出她不对劲,抬起眼,对上她的视线。
梁蘅月微微低头。这张噩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脸,近在咫尺,她有些控制不住。一扯嘴角,笑得讥讽,“你什么时候懂了这些的?”
“谁人不知大人出身耕读,不过是破了那奇阵半日,便如此惺惺作态。大人攀龙附凤之心,也不怕显露得太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