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进睁大了眼睛望着我,他眼里忽然布满血丝,慌乱又恐惧。我知道,他特别害怕这桩案子会没有结果,怕自己白白失去一条腿。
我也怕,若不能找廉河铭讨个说法,我能拿什么来向张进交代?而且天知道这个凶手没能得逞,会不会还有下一次谋杀!不让廉河铭得到惩罚,我和张进岂能安宁?
“谁是那个证人?”我问。
警察回答:“我们了解到,你也曾在河铭公司供职过,那你应该认识这位高管,他叫宋琪。”
宋琪!原来帮廉河铭作伪证的人是他!他们之间难道没有因为雅林而变得疏远吗?为什么还对廉河铭这么忠心耿耿,冒着风险去保他呢?
我还在思考宋琪为何会如此做,张进就忽然情绪激动地吼了起来:“宋琪!假的!那狗日的说的都是假的!”他奋力把身子往前挪,额上青筋凸起,一条条地布开,“那狗日的就是一条走狗!廉河铭的走狗!他做不了证人!绝对做不了!”
陶可可惊得怔怔地望着张进。
“张先生,您先平静一下。”警察道。
但这却是反效果,没有得到认可,张进更加火冒三丈,破口大骂道:“你们他妈的怎么不去查啊?宋琪跟廉河铭干了多少年了你们查过吗?廉河铭还放过话要收他做干儿子,自家人的,懂吗?他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说的话你们也信?全他妈都是放屁!”
他歇斯底里,内心却其实恐惧得要命,紧抓着床单的手都在发抖。
“你他妈的说句话啊!”张进见我没有搭话来支持他,又扯着嗓子对我吼。那时的他就像发了疯一样,瞪着我的目光凶狠得要把我生吞了一般:“你不也知道的吗?那两个狼狈为jian的狗东西,连女人都可以共享!”
他的话越来越难听,但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会还一句。而此刻,比起揭穿宋琪的伪证,我更担心他的状况,想说点什么来安抚他,可刚喊出一声“张进……”就立刻被他打断:
“老子说错了吗?”
他以为他骂了雅林,所以我开口的目的一定是想为雅林辩驳,他对此愤恨极了,一个字都不许我说。
陶可可呆呆地站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
警察发现场面有些失控,情绪过激的受害人他们大概是见多了,并不跟张进较劲,简单交代了几句,就速速离去了。
警察走后,病房里的气氛本该缓和一些,但张进已经彻底无法从那种状态中平静下来了。他双手用力地抓着床单,双眼怒视着警察离去的方向,止不住地喘气,咬牙切齿,连陶可可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阿进”,都像没听见一样。
“你别急,我会想办法的。”一时间,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话才能安慰他了。
“你能有什么办法!都这样了!”他绝望地看向我,红着一张脸继续吼,“你不是把车窗都打破了吗?你怎么不把那狗日的当场拦下来?你凭什么放走他!”
这几天其实我也后悔过,当时没把廉河铭从车里逮出来当场揭穿,竟带来了这么大的变数。可那个时候,张进身下一大摊血,场面惨烈,我连他是不是还有气都不知道,就算再来一遍,我也不会把那点宝贵的时间用来跟廉河铭纠缠。
我尽量平和地对他说:“我肯定先救你啊。”
本以为张进多少能理解,没想到这句话成了火上浇油:“老子用你救?”他暴怒,右手握成拳头欲向我砸来。但他手背上还埋着针头打着吊瓶,一个大动作没打着我,却把挂着吊瓶的支架顺势带倒——
“哐当——”一声响,金属支架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
那支架本来立在陶可可面前,突然倒地,又发出巨大的碰撞声,把陶可可吓得尖叫起来,手中端着的饭盒一下翻落,饭菜洒了一地。
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张进的狂暴再也控制不住,根本不管手上是不是还插着针头,疯狂地想要攻击我。
我下意识控制住他的右手,阻止他扯着针头乱动,他便用左手和还能用的一条腿拼命地反抗,任我怎么劝都不听,嘴里还不停地骂:“你他妈的!老子就不该救你!救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有什么用!”
陶可可吓得抽泣不止,浑身都在抖。她颤颤地说了句:“我……我去拿拖把……”就捂着嘴跑了出去。
张进手背上固定针头的胶布被扯松了,针头从血管脱出,手背很快凸起一大块浮肿。吊瓶被摔在地上失去了水压,血ye顺着导管倒流出来,把半根导管染成了鲜红色。
张进一边挣扎还一边喊叫,整个人就跟疯了似的。我只能制住他,无法抽身去叫人,幸好病房里不寻常的响动招来了巡察的护士,否则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张进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无奈之下,只能听取医生的建议,强行控制住他,给他注射了镇定剂。
等张进终于在药物的作用下安静睡去,病房才又恢复了平静。
但我久久不能平静下来,自责、无奈、担忧,像千斤重的石头一样压着我。从来没见过张进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