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到床沿边,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开口:“刚才去做了笔录,昨晚的事,我都说清楚了,他们会去调查的。”
张进的目光转向了我。事情的真相,他总归是有兴趣的。
我接着说:“你放心,咱们有线索,一定能查清昨天的车祸。”
“车祸?”他开了口,声音沙哑,语气却很肯定,“那车明明就是冲你去的。”
他果然清楚那不是一场简单的车祸,其实,他才是第一个察觉到了杀意的人。
我默认了。
“谁要杀你?”他眼里泛起一股冷意。
“廉河铭。”
听到这个答案,张进起初有些懵,然后慢慢明白过来,冷冷地说:“又是为了罗雅林。”
“对不起……都怪我……”
张进看着我,许久都没有开口。
他那时的眼神极其复杂,悲伤中,流露出一股深深的怨恨!是怨恨廉河铭,怨恨雅林,还是怨恨我?
他曾无数次地告诫过我,远离雅林,我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感里,固执地认为那只是他对雅林的偏见。我要是早听他的,不那么感情用事,不那么天真愚蠢,又何至于被骗到如今这步境地,更不会连累他至此!
张进一定是怨恨我的吧……
“姓廉的是什么人,公安局能动他?”沉默许久,张进把话题继续道。
“我亲眼看到开车人是他,昨晚后来现场还有其他人,还会有人看见了的。”
他露出怀疑的眼神:“这样就能定罪?”
我也知道没那么容易,但这场对抗注定是要硬抗到底了。于是我肯定道:“我会尽全力去找证人和证据,一定会让凶手付出代价!”
***
几天的治疗下来,张进的状况已经稳定。截肢的创面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愈合,但已经基本排除感染风险了。
但那几天,我没能抽出空闲去调查现场和查访证人。几天来,张进身边都离不开人,不止照顾吃喝拉撒,时常还需要协助治疗,帮忙搬动、挪位、按摩等。而陶可可几乎什么忙都帮不上。
她没见过这些,每一样都能把她吓着。仪器上的指标一出现问题,她就会慌乱地喊怎么办怎么办,一看到张进没了的半条腿,又会直掉眼泪。别说帮张进换一身衣裤,就是让她闭上眼睛帮忙挪一挪腿,她都不敢。她总是在一旁看着,看着我和医生护士们忙上忙下不知所措,也总是哭个不停,一双眼睛就没消肿过。
虽然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没有资格去埋怨他人,但有一次实在忙不过来,情急之下说了陶可可几句重话,她就跑到病房外大哭了一场。
于是那几天,我真是一步也离不开医院。
张进的性情,同从前相比,已然是大相径庭。少言寡语,神情呆滞,没有一丝笑容。他没有他自吹自擂的那般无所不能,不过是个普通人,承受不了这个。
陶可可唯一能做的,无非就是偶尔陪张进说上两句话,只要有空隙,我都会离开病房让他们说说话。但张进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滔滔不绝地讲新奇故事,来哄陶可可高兴了。而张进不说话,陶可可就更找不到话,于是他们之间,竟也常常出现相视无言的状态。
只是对于陶可可,张进似乎全无要求。他从来没有叫陶可可为他做过什么,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在听到我对陶可可说了重话之后,他还偷偷对我说:“你别那样说可可,她做不来这些的。”
不知为何,张进说这句话时,眼里的悲伤,特别深重。
***
那几天,案子的调查情况,我都只能通过电话才能打听到。整个调查,出人意料的一筹莫展。
廉河铭驾驶的那架无牌车,后来被废弃在了城郊的一个小水泊里,通过和现场找到的玻璃碎片比对,以及车胎上的血ye反应,都能确定是同一辆车。但车上的痕迹被人刻意消除了,加之在水里泡了一整天,警方并没能找到同嫌疑人相关的直接证据。
而追查那辆车的来源,却发现那只是辆二手车市刚刚报废,正待拆解的废车而已,同河铭公司扯不上半点关系。
另外,当天晚上在场的旁观者,也就是周围居民楼的住户,警方也都一一问过话,即便是当天跑出来围观的人,也没有一人看见了凶手的脸!
真可谓一场完美的蓄谋,怎么开头怎么收场廉河铭早就计划好了,若不是我当时脑子一热打破了玻璃,恐怕他连嫌疑人的位置都坐不上。
这件事比想象中的还要艰难,对手是个大人物,就是找到破绽都不一定扳得过,何况找不到。
这个案子,怕是要很费一番工夫了。
***
那些天,我几乎每天都会去一两次医院的食堂,但我不会在那里停留,买好就走。有一天,却在那里碰到了萧姐。
那时我已经买好饭菜准备离开了,听到有人叫我,回头一看,发现萧姐正向我走来。
“你朋友的事,我听说了。”她脸上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