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才作罢。
初初来顾府,没见到叶蓉,第二日掐着时辰,安氏带着叶佩雯早早来了。
叶蓉身子还疼,但比昨日要好上许多,至少不会被人看出马脚。
在前厅接待,春香上好茶水,安氏喝了一口,不免有几分嫌弃,“顾府是故意苛待蓉儿不成,竟然给你这种沉下来的茶叶!”
叶佩雯拦住安氏,让她少说两句,转而对叶蓉笑道“表姐别见怪,母亲性子直,向来这样。”
叶蓉摇摇头,就着那盏茶水喝了,“婶婶是长辈,我怎敢见怪。顾府家大,不会在这种芝麻大的小事上刁难妾室,更何况老夫人和善,何时没难过人?”
“至于这茶水…”叶蓉砰地放下茶盏,面色一变,对着身后两个丫头道,“真是胡闹,让你们接待婶婶要拿出上好的茶叶,怎么把我平常喝的拿出来了?”
春香快步上前认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找错了,才把您平常喝的茶叶拿出来。”
“有错当罚,去外面掌嘴。”叶蓉声音加重,微厉道。
“是。”春香垂头委屈地出门,随后,院里想起一阵清脆的巴掌声和哭喊声。
这场面吓傻了安氏,她怎么也想不出,这个外表温顺的侄女,发起泼来比自己还狠。
叶佩雯面上尴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干笑道“表姐其实不必如此,一盏茶而已。”
叶蓉眉现愁雾,兀自叹口气,“表妹有所不知,这茶叶是沉了多年,自我入顾府一直喝着,为的就是提醒自己,不过是主家的一房妾室,毫无地位可言,主家让你死,你就得死,哪还敢有那么多要求!”
话落,叶蓉再次叹口气,幽幽地喝下温热的茶水,入口虽甘,回味却带着甜意。
这下,轮到安氏母女说不出话了。她再傻也明白,叶蓉这是在提点自己,不过就是外面来打秋风的,还想着要这要那,小心惹得主家不高兴,把她赶出去。
剩下只叶蓉一人在说,安氏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坐了不一会儿,匆匆走了。
春香从门外进来,脸上哪有被打的痕迹。
“姨娘,你看我装得像不像?眼泪都出来了!”春香为不惹人怀疑,退出门时,下死手掐自己的大腿,真的疼哭了。
曦蕊拎着被打的猪rou进来,叶蓉看着肥嫩的rou皮,笑了笑,“行了,春香丫头功不可没,今晚就把这rou赏你吧!”
春香笑着福神,“多谢姨娘。”
乡下丫头,吃糠咽菜,何时见过油星,自跟着姨娘之后,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叶蓉不是没看出安氏的心思,这一番打压,也希望她能认清现实,叶家不比从前,她也不是叶家的夫人。
这事叶蓉没瞒着,更何况春香叫得那么大声,路过的下人也该听到,传到主屋刘氏耳朵里,三姨娘正和刘氏说这事。
三姨娘不禁赞叹,“十妹妹可真是聪明,平常不言不语,倒瞧不出她这股机灵劲。安氏母女的事我也听说了,真不明白,这种亲戚,十妹妹为什么还要求着您把她留下来。”
刘氏信佛,手上拿着一串菩提珠碾磨上面的珠子,“她自有她的打算。”
刘氏那夜和她说的话,她像是没放在心上,刘氏看不出她听懂没有,今日事一过,她就知道,看来那夜她是在扮愚,她一心想要收留安氏母女,刘氏怕的就是她和自己的想法一样,想讨好西院。
东院山河日下,虽有顾南溪在,但就凭他常年在外,这次匆匆离开顾府也看得出来。因早年的事,他终究是不顶用的。西院的顾华庭正直盛年,顾家早晚要落到他一人之手。届时那时,讨好他,依附他才是万全之策。
可刘氏能猜中前头,却猜不中叶蓉真正的心思,她想要的,不是依附顾府,而是离开这,离开这个囚禁自己的牢笼。
三姨娘还在那絮絮叨叨说话,见刘氏每一句应声,不再说了,起身告退。
出了院门,三姨娘停住脚步,向里面看了一眼,拿着帕子抚了抚微乱的发鬓,才离开。
“夫人,您一向喜静,三姨娘素来聒噪,您为何还要耐着性子听她说话?”凤芮服侍刘氏更衣道。
刘氏眼睛近日看东西都不甚清明了,她合上眼,享受着黑暗,“我老了,多这些人火气也无妨。”
安氏那日灰溜溜地回去,发了好大一通气,叶佩雯嘴上劝着表姐都是为了咱们,但也难免脸上挂不住,这事必定被传得人尽皆知。
这日天热,春香在门沿下搭了一张榻,叶蓉躺在上面有房檐遮阳,被日光沐浴,好不舒坦。人发起懒来,就要睡着。
小憩一会儿,醒来剥着蜜橘,春香额头跑得满汗,进来便欢快地道“姨娘您猜安氏母女又去做什么了?”
叶蓉眯着眼,让她凑近,剥一瓣橘子给她,喂到嘴里,“做什么了?”
春香咬出一口汁水,压低声音,“奴婢看她们往着月牙门那边去了。”
叶蓉咀嚼地动作变慢,半支起身子看她,“你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