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男人的身体是魁梧的,黝黑的后背陈列着大大小小的伤痕。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神落在余静憔悴而削瘦的脸上,男人从怀里掏了样东西砸在了被子上。
余静缄默的支起手来撑住脑袋。男人已经从房间里离开了。
落在被子上的是一叠钱。
钱币上是汗臭的气息,还有男人的温度。
余静将钱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她知道,男人是怜惜她。
此后,每隔一段时间,男人的身影就会出现在余静的房间里。余静慢慢的知道了男人的名字。可是也仅限于名字。男人神出鬼没,从没有固定的时间。他们大多数时间的相处都在床上,男人喜欢余静的乖巧。
她实在是太不同了。
妩媚动人的妆容下有着一双平静如死水的眼睛,她抱着他,仿佛他就是她的男人。不像别的女人生出太多心思,也不去打听他的太多事情。在余静的身边,男人是极为放松的。
他想,就这样养一个小娘子倒也无妨。
男人这样想的,余静也是这样想的。
可上天还是没能眷顾余静太久。
......
红色的血ye浸染了地板,余静站在门口,腿脚不自觉的打着颤。
倒在地上的人她是认识的,那是楼里最八卦的花娘,如燕。男人半跪在尸体边冷静的用手帕擦着刀。见余静来了,他便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说不惶恐是不可能的。余静的头脑已经彻底的空白了。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她的身后。他温柔叫着她的花名,手掌却以不容忽视的力度慢慢的掐住了她的喉咙。
在这烟花之地。感情本来就是最廉价的东西。尽管失望了无数次,余静还是忍不住的对男人动了情。她喜欢男人宽厚的肩膀,也喜欢夜里能搂着对方的臂膀入睡。那是久违的温暖与充实。是她最为眷恋的希冀。
可现在,她梦里的希冀想要置她于死地。
余静的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淌。她红着眼睛,用着沙哑的声音轻柔的祈求他,“你知道的。我不会乱说的。”
在余静看不到的角度里,男人的眼神隐隐动容。
“我不能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
他只是这样说着。
女人的脖子被扭断了,凄惨的尸体被挂在了窗边的柳树上。
所有人都以为是余静杀了如燕,然后畏罪潜逃。
因为忌讳尸体,没有人再踏入余静的房间。
房门外的柳树长出了长长的柳枝,柳树旁是一条清澈的溪流,悬挂了一个月的尸体几乎被勒断了脖子,余静终于被发现。
所有怨恨的缩影来自于现实的可悲。院子里过夜的男人日日夜夜的胸闷,却找不出任何缘由。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余静都是如此的过活。即使死后,她依旧贪恋身体的温度。当她坐卧在男人的胸怀,尝试抱住对方,胸闷、心悸、鬼压床,便产生了一系列事情。
很快,热闹而嘈杂的春楼传出了闹鬼的谣言。再接着,人去楼空,余静再次变回了一个人。
一只鬼。
当她再一次在柳树上吊着自己的脖子荡秋千,晚期便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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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次的梦境里,晚期没有再出现。桑葚没有失落,她知道自己是不能总是靠着晚期的。
梦里的桑葚变成了一个男人。
她是余静的青梅竹马,方晋。
余静的记忆停留在方晋劝他离开的那一天里。
“你和我走吧。”
“我会对你很好。”
......
就像轮回一样,余静同意了。然后一遍又一遍的经历梦里的痛楚与颠簸。
桑葚成为了余静记忆里的所有男人。她是负心汉、是恩客、是喜欢她却念念不忘的穷书生、是那个有着宽大臂膀要杀死她的男人。
余静沉在了自己编织的所有回忆里。她出不去,也不愿意出去。明明知道痛苦,却还是会点头应了方晋的请求。然后等待着下一次噩梦的来袭。
一开始,桑葚是跟着余静的思路走的。她不明白她的想法,这样走马观花的重复了好几次余静的人生,她忽然就沉默了。
这样自欺欺人的掩耳盗铃,不仅仅是余静,更是从前的自己。
余静无法原谅一遍遍妥协的自己,于是一遍遍的用着痛苦惩罚自己。她的一切都是自己造就。
就像,曾经的她一样......
因为知道自己无法逃脱,干脆放弃了所有挣扎,任凭被所有的梦魇吞噬。在一切开始之前,是她先放弃了自己。
记忆外,魇怪沉默的看着她。
明明是同样的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
这样的魇怪,是她自己造就的。
与其说是魇怪想吞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