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彤落在荀若素身上的目光不加掩饰,她那双桃花眼生来多情,稍稍有点情绪上的波动眼角就会泛出绯红,薛彤是个骗子,她的笑容不能信,就连眼角这点飞扬的红也不能信。
荀若素两句话说得木头小人手足无措,十分尴尬。
笼子里的婴灵方才还气鼓鼓的,这会儿又撇着嘴回过头来问,“真的?”
未成形的孩子实在有点不堪入目,比那简笔画似得木头小人也好不到哪儿去,荀若素面不改色地点点头,“真的。”
“那……那我就原谅他。”婴灵不愧是天生地养的恶鬼,如此通情达理,单纯的令人发指。
“……”木头小人已经放弃了挣扎。
陈槐月当日生下的孩子只有一个,否则槐树之下应该还有一具尸体,而木头小人是拢魂而造,同婴灵瓜分了一个人的三魂七魄。
六七个月的死胎离魂在外,原本就是不完整的,它若是未能成鬼,而是拿着引魂灯去跟自己的另一半汇合,当时做法之人,就能将三魂七魄都拢在木头小人的身上,未曾想这孩子死于腹中已经有了执念。
木头小人上的魂魄未经婴灵的痛苦,在陈槐月的呵护下,逐渐也有了意识,两方意识不相容,却又是完整的一个人,还都觉得自己惨遭抛弃。
外人的干预有限,只有身处其中的魂魄才能化解自己的仇怨。
荀若素功成身退,趁木头小人与婴灵“儿女情长”,述说相思之苦的时候,走到了薛彤身边。
迄今为止,薛彤穿得每件衣服都价值不菲,唯有身上这件惨遭毒手,除非薛彤愿意发扬“缝缝补补又三年”的优良美德,否则只能任它进垃圾箱。
看得出薛彤很喜欢这件衣服,所以到这会儿脸色还不好看,见荀若素过来也只是懒洋洋抬起眼皮子,“几点了?”
“快到午夜了,”荀若素指了指梳妆台前乖巧的陈槐月,“先送她吧,滞留人间三十年的魂魄,功德可以全给你,抵得上十件裙子了。”
“你不要?”薛彤还没见过这么大方的,指着功德吃饭的人,偶尔分赃不均打起来都属常事。
“你是本体,我只是半身,吃喝不愁就行,不需要太大功德。”荀若素的脚尖点地,指了指床板底下,“生魂就够用了。”
薛彤拿眼瞟过去,“幸亏你是跟着我,就你这种混吃等死毫无积极性的员工,放社会上早饿死了。”
荀若素没吱声,方才转念之中,她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反驳薛彤,却又怕应了那句“口舌之争,非胜不可”,于是决定垂目敛色,装成哑巴。
“……”薛彤看着小哑巴,忽然觉得有些冷清。
周末约朋友也能朝夕相处两天,自己与荀若素不过遇见二十四个小时,怎么就形成了习惯?
她因此显得更加气恼,压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走到陈槐月跟前,薛彤是个连恶鬼都能揍到“嘤嘤嘤”的大人物,这会儿杀气未加掩饰,陈槐月全身僵硬,连动都不敢动。
“等等。”荀若素忽然开口,打断了薛彤的读条。
薛彤给了她一个“你好烦”的眼神。
“之前进入张越的灯盏我就觉得不妥,我们陷入他人回忆中,无法感知外界,如果有外人打扰甚至存心破坏怎么办?”荀若素拿出两张黄符,她手上的血还在流,丝线太细,锋利如刀,这些伤口一时半刻愈合不了,未免浪费,大部分的纸符都以血临摹朱砂。
一张符燃尽,满屋子飞起金红色的蝴蝶,另一张则贴在薛彤的胸口,“能驱鬼。”
薛彤:“……”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陈槐月早就已经死了,她的情况更为复杂,但对你来说应该轻车熟路,”老板带新人,薛彤继续道,“张越是轮回路走不了,需要引魂灯带路,她是执念深重,困在人世,难以自渡……既然算出了‘情’字,解开因果就行。”
但这因果并非两句话几个字就能道尽,陈槐月整日迷茫昏昧,想要解开她的情结,还得进一次灯盏。
陈槐月执念所附之物就是木头小人,她与这孩子感情甚笃,木头小人粗糙到离奇的工艺又是出自元戒之手,她平生所爱已经皆在其中,薛彤指尖一勾,还真勾出了一盏纯白莲灯。
只是这盏莲灯十分脆弱,当中也无执念盘绕,倒似个半成品。
薛彤也觉得奇怪,不过任何形态的载体都不影响薛彤的发挥,这世上每一片树叶都各不相同,人又如何重复,陈槐月并非孤魂,她的执念复杂,有如生人的感情,爱恨皆在其中,难用一言蔽之。
薛彤手指一拢,虚空当中结金光以罩,她道,“寄托陈槐月执念的东西应该不只一件,分散之后导致灯盏极薄,不管里外,都有可能碰坏……灯盏有如人心,一旦崩毁,你我就会困在当中。“
“很危险,你要一起进去吗?”
她微微笑着,眼角眯起,似天上一轮新月,既显得敞亮,又显得不怀好意。
“薛彤,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荀若素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