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还是微笑,将针管拔出来掰弯摔到一边,同傅十醒十指紧扣,要他磕最后一个头。
钻进身体里的药物生效的很快,但傅十醒还是紧抓着最后一点不能跪不能屈的念头,死都不能放。多巴胺不断增值繁衍,把整个人都塞满了,灵魂被挤了出去,离开这具rou体飘忽起来,往天空,往海洋,往花草树木,往溯沿时光,往那个叫周馥虞的男人。
傅十醒觉得自己是没什么骨气的,毕竟脊梁骨一整条都给烧掉了。膝下有黄金这种道理对他来说就是臭架子,随便跪,挨打认错挨cao舔屌,反正要跪的时候多了,根本不放在心上当一回事。
但周馥虞这辈子就跪过三次:一次是毒厂爆炸,二十几岁的青年把怀里的孩子放下,正欲冲回去把傅雪竹带出来,结果一切都已经化入硝烟。他不知道是良心重负还是体力不支,膝盖这么一弯就颓了下来,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爆炸。一直没开口的小傅走过去,稍稍踮起脚抱着周馥虞的脖子,笨拙地拍他的后背。周馥虞重复着“对不起”,小傅破天荒地说了第一句话:“不要哭”。
第二次便是而立之年,带着这小家伙见老爷子,为了让他过门而行了大礼。傅十醒那会儿懵懵懂懂,被周馥虞摁着一块磕头。只知道这是个极其重要的时刻,大概决定了自己的一辈子,胸口涌起奇异的神圣与满足。
第三次是在警厅大火,傅十醒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周馥虞。生死未卜,兴许他们都觉得真要完蛋在火海里面了。命悬一线之际也没想起来别的,只记得相互勒得发痛的骨头,还有肩膀上传来的shi热。事后才想起来,那时候周馥虞也是跪着的,以交颈的姿势抱着傅十醒,脸埋在他的肩上。
就这么三次,拜父母拜天地拜夫妻,都拜完了,傅十醒稳赚不亏,苏秦嬴只能捡周馥虞吃剩的,甚至还捡不上。
他听着耳边又有许多古怪的声音,爆炸声哭闹声嬉笑声,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一道公鸭扁嗓子冲破云霄往耳膜上扎:“夫妻对拜——”
这拜字的尾音还没能落下,忽然便响起了枪声,一颗子弹穿堂过,将那尊佛像的脑袋打得四分五裂。这弥勒佛是十几年前周馥虞送给苏万麟的,替了那尊杀气走江湖的关公,镇在正厅中央朝着大门,象征紫气东来慈悲和善。
关二爷如何神化终究是凡人,行不永恒。弥勒菩萨是不老不死尊上佛,但也没想到,还是落得被炸了头颅的下场,将这包容与乐笑轰了个稀巴烂。
一颗子弹穿年穿烟穿颅,拿枪的男人一步步走进红锦深宅的腹地,站到傅十醒的身前,将他整个挡在身后:
“丙戌初一,巳时,青龙星,宜出门嫁娶。急着拜什么。现在是接亲的吉时。”
作者有话说:
接亲吉时=老周来接亲的=来娶小十了拜你个几把滚吧这是我老婆
我果然很喜欢逼王……包括之前在监狱突然出现一边保护老婆一边还要装逼的老周我也觉得好可爱啊哈哈哈
一起打完坏人就回家啦我们一对大小烂人!
第九十七章 艾素糖
“我来接你回家。”
周馥虞转身弯腰,把傅十醒一把横抱起来,往外头走去。他从杜家手里借人,再联络金三角那头周转了大约一周,才迟了把小祖宗救回来。关浓州给他拨了一支医疗队,车子就停在不远处的外头
周馥虞把傅十醒送上医疗车,结果手臂被抱着不松。傅十醒望着他,眼神同六岁在爆炸案那时候一模一样,无助的小兽总算得到唯一庇护,几分楚楚可怜。他伸手捋了捋傅十醒的头发,指腹轻轻一点额角上的血,抹到他的唇上去:“不把另一半衣服抢回来,怎么接亲结婚。听话。”
傅十醒眨了眨眼睛,弄得和生离死别一样,要一眼万年好多下。他环住周馥虞的脖子,仰起头贴上他的嘴唇,也不管这种场景是不是又怪异又浪漫——一个穿着中式囍服的青年坐在医疗车上,探出半个身子同另一个提着枪的男人拥吻,身边还有刀光剑影硝烟弥漫。
只是周馥虞一走,他那副乖顺的模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在关浓州知道这群人的作风,一个个都是赶着投胎的,全安排了最粗暴手快的医生,娴熟地一套检查做下来也没花多久的时间,甚至皮外伤还是傅十醒自己用牙齿扯着纱布处理的,饶是护士看了也有些愣神。
他喝下去两杯葡萄糖,头还是有些隐隐作痛,四肢这几天因为松弛剂还有捆绑的原因感觉骨头都长锈,再不活动活动都得废了。
傅十醒从车子上一跃而下,按着周馥虞的习惯找到弹药的后勤支援处。驻扎留守的人不认识傅十醒,然而被这幅扮相噎住,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被拖走一把大件冲锋步枪不说,零零散散的刺刀手枪弹夹全都顺走,直接扯上一条战术皮带给绑在身上。
真是好笑,一个个地都想着把他真当成什么手无缚鸡之力被争抢来去的瑶台雀女了?傅十醒一边走一边咔哒咔咔地给枪填弹上膛。他是周馥虞最好的一支枪,最快的一把刀,不在这个时候提携玉龙,那还真等着芙蓉玉暖的时候唱后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