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叫钱美芳,绷着一张脸,但周围的人也不怕她,亲亲热热地喊钱婆。钱美芳十年前就是川东幼儿园的院长了,据说年轻时候当过一段时间苏万麟的露水情人,安排给她个这样的位置远离乌烟瘴气。
这些是前一天从卖货郎嘴里嚼来的舌根,知己知彼做好准备了才来。傅十醒对和人打交道兴趣不大,加上院长肯定不会留心记挂着每一个小孩,只让钱美芳把档案资料都拿出来给他查。
郑宇郑宙兄弟,母亲是ji女,父亲是毒贩,不过都是最底层下头的那种,千搭万搭和苏家的一个小马仔有点关系。父母双亡后,小马仔看两个襁褓中的婴儿可怜,就直接扔到了川东孤儿院的门口。
两兄弟的关系很好,也算是长大后各自交了新的朋友,在孤儿院里依旧是新形影不离的。询问了几个跟郑宇郑宙关系较为亲密的保育员和老师,得来的消息除了兄弟尤为亲密外,暂时没有什么超出常态的异样。只能说在领养的当日,兄弟两人表现出了极其强烈的不愿意分开,甚至弟弟要求要一起领养哥哥,自己才愿意走。
这种情况在孤儿院关系好的小孩里倒是不少见,不过最后闹一阵子,情绪过去了也就好了。弟弟大约闹了三四天,突然自己又想开了似得,看着虽然依依不舍,但还是乖乖地跟着领养阿姨走了。
离开的第一周,没了弟弟的郑宇还没有什么不对的,但最近这会儿可就变了样,先是追问,还要求想去探望,无果后便开始常常私自逃出学校和孤儿院,甚至还偷翻了档案室的资料,跑到收养人的家门口去。
根据郑宇老师的说法,因为小孩的执着,警察也的确过来处理了一回,带着郑宇登门见了一面弟弟。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不依不饶地,似乎一定要连体婴一般形影不离才肯罢休。从上至下明问暗投地,郑宇这张嘴就是撬不开,不肯透露自己半点理由,只笃定要找弟弟。
川东孤儿院的资料档案极多,好在整理得井井有条。当前来看,这家福利机构的各种举措都很是到位,包括对于收养儿童成长状态和心理健康的记录,也都一并写入了手册备份里。同时,每一个被收养儿童的去向、领养筛选的工作也做得极其到位。确保了领养人具有合适的财力并且亲自来院接触后,才会把儿童交给领养人。
傅十醒翻阅着小宇的档案,皱鼻“呿”一声:还不是因为苏家根子不干净,做起善事来开枝散叶遮掩便格外用力。
他习惯不好,做事毛手毛脚,把档案室翻了个底朝天,反正这不是没人管么。只是最终也没找出蹊跷来,反而像是看了优秀福利机构表彰。傅十醒盘腿坐在地板上,盯着铺开一地的纸张,托着下巴叹了口气。
“啊!你你你你!小傅老师?!”
“我不是这儿的老师……”
傅十醒觉得怪怪的,先下意识否定了,结果抬起头看见一个年轻女孩子抱着一摞文件夹站在自己面前。啊……是那个,李菁案件的,那个话很多的,挺倒霉连续死了两个舍友的女孩子。
女孩看着很惊喜,一蹦一跳地跑到傅十醒身边蹲下:“我是思扬啊!你还记得我吧老师!我加了你微信你也不理我,哎,也没有一点动态……”
傅十醒眨眨眼,其实不太想得起来关于社交软件的什么事情。第一,周馥虞这个老玩意对这类东西是没什么玩闹的,所以他也不怎么关心,就是个联络作用;第二,如果不是要获取必要的信息,网络时代飞快跳转爆炸的东西对他这颗可怜的脑仁来说,实在是承受不住,还不如打打斗地主消磨时间。
许思扬蹙眉,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而去收拾被傅十醒搅得乱七八糟的资料:“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啊……就算是警察办案也不能这样吧?唉,我说,小傅老师,川东孤儿院最近出什么事情了吗?”
年轻女孩的嘴就像没拧紧的水龙头,自言自语地碎,也不在乎傅十醒会不会回答他,最主要这不还是和年轻帅气的小傅老师拉近关系嘛。傅十醒对许思扬放在地上东西产生了好奇心,主动扒拉过来看。这几个文件夹看着很旧,边缘泛白,塑料膜也皱巴巴的,甚至有些浑浊泛黄。
打开以后果然也是些陈朝早报,照片都褪了色,然后文件上盖得也是政府公章,明显是属于最早的资料。看来这些应该都是未交接之前的东西了,因为年代缘故数量虽然不多,但是保存得已经算是很不错,也能完整地显露出川东孤儿院发展的历史。傅十醒漫无目的地翻起来,从二十多年前成立一路往前看。
一张照片让他愣住了。
拍摄日期是十八年前,自己从毒厂脱出来的那一年。照片应该是全体孩子和职工在孤儿院门口的合影,其中里面有一张面孔格外熟悉。
不,不能说格外熟悉,因为……那是他自己。
在第一排的最左边,那个瘦小的身影,就是六岁的小傅。
傅十醒的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就把那张照片收进口袋里,然后开始翻找着这一年的相关资料。可惜翻书页的哗哗声太响,又加上把人家女孩子一直冷落了,许思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