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听了一笑,接了银子,说: 「你嘴倒是甜,我且同你说吧,这方致远是状元出身,为官五年有余,现任工部侍郎。」
关筱秋听了,暗忖道这出身妥,再问:「那是何年纪啊?」
「哎哟,你怕皇帝把你们家小姐嫁了个老爷子不成?这皇上准的亲,你们关小姐嫁过去自是做正妻,岂有做小妾的道理?既然是正妻,你看那些上些年纪的权贵,有哪一个不是有妻有妾,这尚未娶妻的,能大到哪里去?不过二十有二罢了。」
关筱秋听了,又暗忖道这年纪妥,本该是要长舒一口气,不料又临时起疑,是半口气在心里怎么也咽不下去,可话都问道一半了,还是得问全啊,她小声说道:「这二十有二还不娶妻,莫不是?」
王公公嘴上方才还带着笑儿呢,如今全没了,他狠瞪了那小丫头一眼,说:「你小丫,莫不是念在你忠心护主,如此乱诌,小心我告了旁人,叫你未来姑爷,先打你两大板子。这方大人模样自是生得好的,只是一直无意娶妻罢了。如今皇恩浩荡,把你们家小姐许配给了他,我看着也是一桩好事。我见你们家小姐面色不好,下月就要成亲了,还是好好调养些吧。」说完停下,道:「你也不必送了,回去照顾你们小姐吧。」后是拂袖去了。
关筱秋见一时多言恼了他,心中暗自叹了叹自己还是年少嘴快,依旧驻足有礼道:「多谢王公公,恭送王公公。」
见那一行人走远,她便又是飞也似地赶回了堂内,不出所料自家小姐仍是跪在地上不起,连眉眼间的哀痛都无,空空地挂着两行泪,关筱秋心里一边难受得要死,一边嚼小姐这性子。她先是撇开那些侍卫,各交其职:「你们愣在这里干什么,该守门的守门,该当差的当差去。」岂料芙竹听了这话,也欲走,结果被关筱秋一把拉住,道:「你走什么,我又没有叫你走。」
芙竹委屈,答:「你……你刚才不是说要我们走吗?」
关筱秋气了,道:「你是守门的吗?你是当差的吗?你不是你走做什么。」
芙竹知错了,便是哦了一声。关筱秋见不得那呆愣模样便急了:「哦什么哦,你就让小姐一直跪在地上吗?快不快扶小姐起来。」
芙竹摇了摇头,说:「小姐说她不起来。」
关筱秋恨铁不成钢地说:「小姐说她不起来你不会劝吗?不会拉吗?」
见到那人蠢钝至此,遂撇她一旁,来到关雨霂跟前,同她一起跪在了地上,说:「小姐,这地上冷,小心着凉,你这些天已是为老爷哭哭啼啼许久,这茶饭无心的,要是伤了身子,该怎么办才好?眼见着前些天好些了,今个儿听了旨又如此哭啼,我啊知道这皇上不懂人心,但小姐也不要作践自己才是。若是老爷看见了,也定是会为小姐伤心的。」说罢,欲扶关雨霂起来。
关雨霂自然是不肯的,摇了摇头,说道:「筱秋,你说我是犯了何罪?皇上为何要如此待我?金堆玉迭,锦缎珠钗,浮翠流丹,图有其形,于我,不过外物云尔。我上京只求还得爹一个清白名声,再是好好为他守孝罢了。如今竟随意将我许配给他人,守孝未过,是让我如何尽这孝道?这理,皇上难道不懂?他只当是在讥讽我关家人罢了。」
「小姐,这话可不说得。圣旨已下,莫是要抗旨不成?小姐是明白人儿,现在怎么又这么糊涂了呢?」
「筱秋,理我自明,如今不过是想多哭会罢了,待到泪干河枯,红事之日,便不会失礼于大家了。」
「那小姐,你跟我说好,我就只准你在这里半个时辰,若是过了时辰你还不起,可不要怪我为老爷拖你起来。」
关雨霂点了点头,便抱着关筱秋继续哭了起来。芙竹依然是愣在一旁,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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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道那头,晚来屋内对坐,东南风吹佳肴冷,指扣空杯酒余温,劝君莫贪忘忧水,消愁一日须几回?
「致远,我看你是莫再贪杯。」
「今宵醉,谁解其中味?酒尚存,又何不满杯?远甫,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
这同座之人,名薛远甫,今二十有七,乃是侍郎府大夫一名,同方致远相识十年有余。
薛远甫推开酒坛,道:「你又何故如此?」
「何故?我哪里晓得何故?何故皇上要与我家室?远甫,你倒是告诉我这是何故?」
「皇上不过是一时兴起。这关家之事,也就算这么结了。你不若当作是了却了皇上的一块心事。」
「担君之忧,担君之忧,吾为人臣子,竟是如此担君之忧的。我怕不是个本朝公主,竟要送交番邦了事?」
「荒唐,违逆之话说不得。」
「远甫,我本就是个女子,如今扮作男儿,竟也要被人指来指去,好笑至极。」
「休再提这些丧气话,你平日里安常稳重,怎今日如此多言?」说罢,夺了她手中玉杯,亟问道:「今后是何打算?」
方致远叹了口气,瘫在桌上,暗暗道:「打算?又能有何打算?不过是娶了那关家小姐罢了,还能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