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剩一万三千七百块八毛三,上车前我就转给你了。其他钱我会还的,都会还的。”
“等会,那个八毛三是怎么来的???”
蓝山的重点好奇怪,揪着这个不放一直在笑。我委屈巴巴地说我为了把车搞下来到处跑,指不定哪个环节扣了手续费,是我的锅吗。
她说不是不是,但还是笑了好久才停下。我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她,但显然我的鄙夷和她刚才的轻蔑一样虚伪,因为蓝山神色认真起来,伸手过来摸我的脸,说别哭啦。
奇怪,我在哭吗?我擦一擦脸才发现都是水,看来我才是神经病。我永远对蓝山言听计从,点一点头说好,然后眼泪汹涌而出,自顾自地替我口是心非。
明天岩底可能会长出一片chaoshi青苔。
关我屁事。
我们三点才到家睡觉,可蓝山早上九点又把我拉起来。我不能赖床,好痛苦,反应能力约等于迟钝的海gui。也不知道蓝山哪来的活力,我问她起这么早干嘛,她说我当司机,我们先去逛街,然后再说。
我是真不知道她哪来的活力,但我还是顺从了。我拿钥匙时蓝山说你拿错了,我说你要逛街那不得和仓库出货似的,我不开小车哪儿装得下。换作平时蓝山会嗔怪我油嘴滑舌,但她今天似乎心情很好,说就骑机车吧。
我看着那把从提车回来之后就再也没碰过的小车钥匙,心说我们买车干嘛来着。
蓝山逛街的重点竟然在买而不在逛,而且买了一堆我们完全用不上的东西。我心说姐姐你未免也太清新脱俗了吧。但蓝山不说我也不问,乖乖跟在蓝山身后替她分担重量。我们从一楼走到七楼又从七楼下到一楼,蓝山在总台办了一个三小时内到货的托送服务,填的是我完全没见过的地址。下单后蓝山把存根晃了晃,贴在我脑门上:
“舟舟导航,我们出发吧。”
我把存根扯下来,仔细看了看地址。
一家疗养院。
半个小时后我和蓝山驰骋在路上,今天天气暖和阳光灿烂,后视镜里蓝山的头发随着风飘啊飘,在阳光底下黑得纯净又柔顺,几乎能拍洗发水广告。我瞬间有种非常自私又骄傲的愉悦:蓝山的头发又长长了一点,全世界只有我知道这个秘密。
我总觉得白天的蓝山和晚上的蓝山是两个人,我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人格分裂,或者我才是。夜晚的蓝山曼丽懒倦,疯魔又出格,我们俩在夜里做的事能写一本荒唐奇妙物语;但白天的蓝山乖巧得像是变了个人,我忽然又想起第二次看到她时脑子里冒出的姐姐妹妹论,甚至有种想24小时不睡觉的冲动,以此来观察蓝山到底是什么时候变身。
但我现在不想去思考那么多,我一门心思把车开得不快不慢,总归比昨晚温柔,这样才可以听到蓝山在我背后唱歌。
在昨夜我们的飙车之旅中,蓝山逆着狂风问我她最喜欢哪首歌。我靠,我怎么知道?但想起蓝山曾经和我度过一个有关KTV的深夜,明显已经提前给了我答案。我回想着那天晚上她唱过的所有歌,心说要是她最喜欢那首瑞典语的,歌名我也不会念啊,我想了好久好久好久打算说不知道。但在开口的那一瞬间我灵光一现。
后视镜里的蓝山听到答案后一愣,忽然露出一个好难过好难过的微笑。
现在她小小声地趴在我背后唱歌,唱陈慧娴的《千千阙歌》。
我却在想她为什么难过。是不是因为我昨晚说,你根本没有把你最喜欢的歌唱给我。
第12章
蓝山不光唱歌还给我说故事,说老屋子的阳光和满衣柜的漂亮衣裳。
在蓝山的叙述里我逐渐刻画出了她外婆的形象,和大多数老人家一样和蔼又善良,在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之前给蓝山买了从小到大所有的芭蕾舞裙。我说那你应该成为一个芭蕾舞家,她说可是当模特是妈妈的梦想啊。
我好像懂了。所以外婆的期望为妈妈的遗愿让了步。蓝山肩负了两个人的梦想,可她自己想要什么呢?
我想问,但蓝山又说外婆和她拉了勾勾,这辈子要站上世界最高最亮的地方,再和已经成为天使的妈妈许愿,下辈子再成为芭蕾舞演员,一直跳给外婆看。
我开始相信蓝山是吃浪漫长大的了。
她一路上给我做了这么多美好的铺垫,我总认为我们在进门的时候会看到戴着老花镜坐在阳光下看书的老人家,但实际上不是。
蓝山有探视证,轻易地过了大门门禁就上了楼,我说你不需要办探视手续么,蓝山就撇撇嘴说我是来看外婆的,又不是来看那群欧巴桑的。
在理,我闭嘴。
所以我们的不告而来似乎非常的不合时宜。
屋子里都是灰尘和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蓝山奔向床,我赶紧去开窗透气,蹭上了插销的一层薄灰,又在裤子上拍掉。我回头看到蓝山跪在病床旁边,床上的被子隆成小小一团。
原谅我只能这么形容外婆,因为她真的好瘦又好小,伸出的手像一节枯萎的鬼木枝,蓝山纤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