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这样,就会少一点自责和遗憾。
无菌玻璃里,唐乃涵一双好看的眼睛调皮地眨了眨:“…杨老师…枸杞……喝完了吗?”
杨季哲扯了扯唇角,垂眸一笑,摇头的时候,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出来。
办公室里十箱枸杞,没有唐乃涵的捣乱,哪怕直到过了保质期,他也……喝不完了。
唐乃涵一只手拍了拍玻璃,震出一点点声响,一边喘着气,苍白的唇瓣微微颤动:“杨……杨老师,我一直在想……我总是不好好学习,您是不是怪我?”
“其实……其实我后悔了。”
“我……真的……后悔死了。”
“这么好的老师在我面前,我却不知道珍惜……活该我现在……上不了学……”
他在说话的时候情绪有点激动,眼前一晦一明的,视线有点模糊,看不清杨季哲带着泪痕的脸。
时顾由抱着他蹲了下来,好让他缓一缓力气。
他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喘,一句话说出口,一顿一顿的。
“……哈……哈……哈哈……”
“……杨老师……您……看我……不好好学习……就真的……再也没机会学习了……”
“像不像报应?”
杨季哲扶着无菌玻璃,风衣一揽,缓缓地蹲了下来,保持一个和唐乃涵平视的姿势:“唐乃涵,你看着老师。”
唐乃涵小口小口地喘着气,红着眼睛看向杨季哲。
杨季哲说:“虽然老师平时对你很凶,动不动就批评你,体罚你,但是老师从来没有在心里责怪过你。”
“一次都没有。”
“一点也没有。”
“你是一个好孩子,不仅仅是老师的第一任学生,更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
唐乃涵睁大一双失神的眼睛,看着杨季哲放慢的口型,只觉得胸腔里面撕心裂肺地疼着,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杨……老师……呜……”张了张口,只发出一串喉咙里的痉挛呜咽,抓紧了时顾由的衣服,泣不成声,“……对不起,杨老师,对……不起……”
“乖,不哭。”时顾由搂紧唐乃涵的腰,微凉的指腹摩挲着他脸上冷冰冰的泪痕。
“不哭,杨老师会看笑话的,不哭了。”时顾由哄着唐乃涵,甚至不避讳当着杨季哲的面,低头亲吻唐乃涵消瘦的脸颊。
唐乃涵胡乱握紧时顾由的手,对着玻璃外的杨季哲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唐乃涵。”杨季哲保持一个半蹲的姿势,将温热的手掌贴在了冰冷的无菌玻璃上,和唐乃涵苍白的脸颊挨得非常近。
仿佛这个样子就能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递给病重的唐乃涵一点点。
唐乃涵止住了啜泣,缓缓地抬起手,掌心与杨季哲的掌心相贴。
杨季哲脸色有点白,眼眶微红,原来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全都消散了,只剩下温柔和妥协。
一点都不像他,却又明明就是他,一个不为人知的,最温柔的老师。
“老师等你回学校上课,等你继续到办公室里糟蹋枸杞……”杨季哲说不下去了,抵着微微颤抖的薄唇,泪水滑进指缝里,“等你……好起来……快点好起来。”
……
唐乃涵呜呜咽咽抱着时顾由哭了好久,好不容易被时顾由哄睡了。
保险起见,时顾由把一床薄被子给他盖好,还给他戴上了氧气罩,监测仪放在自己身上,时时刻刻留意唐乃涵的情况。
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盘,已经快到了晚饭的时间,时顾由拿起一只饭盒,打算去医院的餐厅打一碗小馄饨。
一站起身,就是一阵晕眩。
时顾由遍体生寒,控制不住地往下倒,一只手撑着柜子,微微闭上双眼,勉强忍过了一阵浑身干冷打颤的难受。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视线里清楚了很多,却一头薄薄的冷汗。
他转头看了一眼唐乃涵,戴着氧气罩,身体微微陷进病床里,睡得正沉,陷入了浅眠的昏迷中,没有任何察觉。
时顾由眼神一柔,摸了摸唐乃涵的头发,拎着饭盒走了,关上门的时候,背倚着病房的门,撩开长袖衫的袖口。
小臂那里,缠着一层又一层的厚厚纱布,依然有一点点猩红的血迹渗出来。
幸好血渍没有洇shi手臂的衣服,否则一定会被唐乃涵察觉。
……
“时少,这一周您已经昏倒三次了,要顾着点身体,特别是突然起身的时候,最容易晕眩,一定要扶稳。”
“又休克了?”
“之前就跟您说过,提取抗体的这个办法太伤身体。”
“一次最多400cc,否则您身体受不了。”
“连续五天,您已经抽了1200cc的血,这不是玩命吗?”
“不行,绝对不行,您现在身体状况实在不太好。”
“时少,真的不可以再抽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