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萌鬼使神差地推门进去。
“哎——那俩不能放在一起!”
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她一回头,就见一个肥头大耳的姑娘迈着短腿,费劲地跑过来,看上去就像个咋咋呼呼的。
等离得近了,她才发现原来这姑娘不是肥头大耳,反倒娇小可人的很,只是穿得实在太多,像个熊。
“它俩不能放一起,”这姑娘说着,接过窦萌手里的两本书,她凑近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多种花香混杂着,轻飘飘的一缕,不浓,却格外安神。
只见这姑娘圆溜溜乌漆漆的大眼珠转了一下,伸长胳膊把那本叔本华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放到了第四层书架上,把黑格尔的《Jing神现象学》放到第二层书架上,这才满意地一叉腰。
“气场不同的书待在一块会让书很难受。”
她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是闪着碎钻,睫毛又长又密。
窦萌突然有些口渴,她一边拧矿泉水,一边上下打量着书架,点了点头。
“你是从后门进来的吧,”这姑娘说着,又噔噔噔迈着短腿跑了过去,就像一个移动的球,她开了下后门,雪粒子混着寒风吹了进来,冻得她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才自言自语地说:“又忘锁门了。”
她好像有点自来熟,总是一副笑脸的模样。
“我们家前面是花店,后面是个小书屋,后门经常忘关,不嫌弃的话就来坐坐?看书看花都行。”
窦萌看着她又陀螺似的转去了前面的花店,喝了口水,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她一手插在兜里,黑发扎成一个马尾梳在脑后,穿着个高领毛衣,外搭一件白色长风衣,露出来的修长小腿裹在长靴中,在地上踩出轻轻的声音。
她在书屋转了两圈,才一掀帘子,慢慢走进了花店。
空气中的香气更浓了,窦萌一挑眉,明白小店长身上的味道是哪来的了,感情是被花给熏入味了。
再腌腌估计能炒菜了。
她漫无目的地看看这看看那,玉白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在花瓣上轻轻拂了一下,这才坐进了柔软的沙发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这花店的格局。
店不大,但是很温馨,门口一张木质吊牌上,稚嫩的字迹写着三个字:小米虫。
窦萌这人不说话的时候,自带一种清清冷冷的气质,像是正开着的玉兰,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却又有些不敢。
小店长抚着自己胸口,偷偷从柜台后面瞄了好几眼这位好看的客人,反复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大着胆子端过来一杯咖啡。
“谢谢。”
窦萌接过,两人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从接触的地方传来,迅速蔓过全身,她身体一僵,雷达猛地打开,用喝咖啡掩住眼底的神色。
同类啊。
小店长好像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递过来一张名片,全然没了刚才在书屋里的那种自然感。
劣质的小名片做得有些幼稚,连名字都是圆体,十分的不正规。
安玄子。
名字还挺有意思。
她伸出手,“窦萌。”
此时的窦萌,不知道这位叫安玄子的姑娘,会让她一辈子都牵挂着,一辈子都放不下。
她只当这是一个普通的风雪天,在一个普通的书屋,普通的花店,遇上了普通……不是那么普通的一个人。
后来窦萌偶尔会过来坐坐,尤其是心里不静的时候,尤其是看着她那血缘上的父亲和毫无血缘的母亲在生意场上越做越大,越做越没有底线的时候。
看着秦家势力越扑越广,看着窦氏医药越来越红火,那种厌恶的感觉也越来越浓,浓到她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杀人的欲望。
欲望得不到满足,只能寻求刺激。
飙车时候肾上腺素飙升可以带来绝顶的疯狂,可随之而来的失落空虚感一直都无法填满。
但是最近她发现,那股空落落的感觉可以在这家小花店得到很好的安抚。
尤其店长像头蠢笨的小熊,因为一个笑话就能笑到满地找头的样子。
很……可爱。
于是她私底下动了些关系,让这小花店在段时间内被迅速传了出去,生意也越来越好。
这天她正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围巾遮住半张脸,被透过玻璃的阳光晒得就要睡着的时候,听见砰的一声,花店的门被什么人撞开了。
安玄子吓得一个激灵,像只炸了毛的猫,好像体积都瞬间变大了两圈,她腾地一下从柜台后面站起来,猛地撞到头,眼泪刷地一下涌了上来,却只是瞪着眼睛看着闯进来的人,一时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窦萌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长腿还是搭在旁边的椅子上,眼皮漫不经心地掀起一条缝,然后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男人是前男友,趾高气昂,一副我跟你说话是你荣幸的模样,嚷嚷着花店有他的一部分,他需要过问盈亏,摆明了就是要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