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心虚地对视一眼,仿佛刚刚向对方递交了“直男鉴定表”,互相假笑一下,继续往蔷薇半岛走去。
顾雨歇在蔷薇半岛造了16堵花墙组成了迷宫,很快就要试营业,他领着卢正一路转过花墙迷宫,将小斗车推到迷宫正中心,按画好的造型图,在迷宫中心位置的地面用青灰色瓜子石填入磨具,铺成了一朵巨大的黑玫瑰轮廓,卢正有样学样帮上了忙,陪他在烈日下用砾石勾缝,铺出了一条板岩小径。
完工时已经快接近黄昏时分,六爷急匆匆跑了过来,手里挥舞着一沓文件惊呼:“小雨小雨!律师函!”
顾雨歇眉心一蹙,什么也没说,接过律师函静静看了一眼,便安慰六爷打发他先回去。
卢正问:“什么律师函?”
“欠的货款,”顾雨歇将律师函递给卢正,“人家来催了。”
卢正翻了一遍,感叹道:“都欠了这么长时间了,敢情你是老赖啊!”
顾雨歇:“……”
是夜,顾雨歇将花园里发了黄的账本、报表和税单堆在小白楼客厅的大方桌上,冲卢正努努嘴:“喏,都在这儿了。”
卢正看着残肢断臂般的财务资料,捂着嘴牙疼:“你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都是你要的啊,我看看,哦,这半沓税单是浸在仓库里被波尔多ye泡烂了一半……”
“波尔多ye是什么?泡税单尸体的嘛?!”卢正叉着腰没好气道,“你这么大这么美的一个花园,财务管理简直……哇哦,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顾雨歇冷眼道:“你看不看!不看我拿走了。”
“哎看看看!”
顾雨歇眼睛一瞪,卢正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膝弯一软乖乖坐了下来,嘴里还不依不饶:“财务数据都是有灵魂的东西,要好好对待它们,说不定哪天就靠着这些发家致富了。”
卢正叨逼叨的时候跟神经错乱似的,一旦摸上报表,身上一根叫“正经”的神经终于搭对了线,他左手握笔在一堆乱纸中条分缕析理数据,右手在笔记本上不断地敲出数据,迅速按自己熟门熟路的模型模块分类分析,两手跟机器手似的一刻不停地工作起来。
木楼梯下用废砖块堆砌起来的小鱼池里发出夜间轻微的细碎声响,竹筒储水,敲击青石,楼上飘出客人弹奏木吉他的悠扬和弦。
客厅的吊灯过了11点便调暗了一些,顾雨歇不知何时搬来一盆用大瓦盆栽的晚香玉搁在客厅里,入夜后幽香暗浮,把客人悄悄送入了温软的梦中。
一晚上他都足够安静,也帮不上忙,就撑着头看卢正聚Jing会神埋头在飞舞的纸页间,偶尔回答一下卢正不经意间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题,有些和芸芸的运营和财务有关,有些则没有,卢正像是怕顾雨歇坐在一边无聊,硬是分出心来陪他聊聊天。
半夜,卢正依旧保持着亢奋的工作状态,稍一撇头,看到顾雨歇枕着胳膊坐在身边睡着了。
他搁下笔,凑过头去耍弄般吹了吹顾雨歇垂在额前的细碎刘海,顾雨歇微微皱住了眉心,哼哼唧唧地低头将倦懒的眉眼往臂弯里藏,却是藏不住残灯下雪白的肤色,在他乌黑的眉梢和睫毛映衬下,更是发出白珠光一样诱人的光泽。
平日里顾雨歇脸上极干净却也带着一丝难以亲近,神色也总是很单一,不是面无表情,就是冲卢正咬牙瞪眼,浴室那次难得的笑意像是珍贵又神奇的海市蜃楼,飘着恍惚的雾气,被卢正藏在心里翻来覆去回味了很久。
不张口怼人的nai油蘑菇汤真是美妙,还香喷喷的。
想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光顾老师们的新作品了,清清静静不用干“手工活儿”的夜晚也挺美好的,想到这,卢正的嘴角不由自主翘了起来,颅内又飘出一行行弹幕:
【这家伙要是个女孩多好,姐弟恋多酷啊!】
【我在干嘛呢,刚刚算到哪来着,哦净利净利……】
【他睡觉的时候眼睫毛竟然会动,哇哦,这是什么特异功能!】
【怎么特么算出来都是负数的!】
【他真好看。】
……
卢正在方桌前兢兢业业干了一晚上活,将芸芸近十年来的账务理了个大概,还挤出脑容量刷了一晚的屏。顾雨歇凌晨便起身安排园子里一天的工作去了,待民宿的早餐开始供应时,卢正怕影响客人用餐,便抱着大堆资料回了房间,又把自己关了一整天,直到夜幕落下时,才心事重重出了门。
卢正下楼时,六爷正蹲在缝纫机前修皮带。
“六爷,见小雨没?”
六爷抬起半边眉毛一扬声道:“你小子没大没小的,你也得跟春来一样叫小雨哥!”
“就他那身板……哎得,我雨哥呢?”
“大概在蔷薇半岛吧,也是奇了怪了,拍了那么好看的宣传照,门票也不贵,怎么就没人来呢……”六爷皱着眉,一手捏着滴管朝轮轴滴着机油,一手娇滴滴地捏着脏兮兮的抹布一使劲,把皮带卡进了转轮槽里,缝纫机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