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卿檐随手在裤子上凌乱地摸了两把,擦去水渍后接起了电话:“妈。”
电话那头很安静,即使音量不大也听得一清二楚:“都回国两个星期了也没来通电话报平安。”
听着妈妈一如既往清冷严肃的声音,周卿檐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却不觉得别扭,或许有朝一日等他的冷美人学会嘘寒问暖,那才叫别扭吧。
“对不起啊妈,大学的工作还不熟悉不敢懈怠,”想着母亲约莫是没有与他闲聊的时间的,于是从简地说,“工作很好一切顺利,住的地方也比想象中好,您不必担心。还有……”
“嗯,还有什么?”
“我见到惟月了。”
语落,周卿檐有些紧张地握紧了电话,像等待处刑似的不由得心如擂响。但电话的对面只是沉默了半晌,很快周卿檐听到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声:“见到了就好好把握,无论结果如何,记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不要瞒着他,时机到了就全盘托出。”
“十二年了,是一时兴起的冲动还是一生一世的钟情,我相信你有分辨的能力。”
从八楼的窗子望出去,香樟树拖着摇曳的树影把夕阳著得忽明忽暗,夏天将至了。而这个夏天最开始的礼物是一场绵延小雨,带来异国不曾见的馥郁海棠、别离后地球公转的第十二年零一个月、经年休眠后重新澎湃的熔岩,和篆刻在记忆里的他。
周卿檐不合时宜地想,四季的意义大概就在于,习惯别离、等待归期和相拥余生。
归期是等到了,再谈余生就未免也太矫情了。
结束了和妈妈简短的对话以后,周卿檐倏然觉得自己有些想念周惟月,明明才一周不见。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么他们已经隔了不晓得多少个沧海桑田了。
于是他下意识地拨通了内置快捷键,通话记录明晃晃显示着「周惟月」三个字,等周卿檐倍感后悔想挂断通话,却已经来不及了,周惟月先行一步接起了电话。
“哥?什么事吗?”
“嗯、啊,那个……”周卿檐踟蹰了一会儿,“刚刚妈打来,我跟她说我见到你了,她让我嘱咐你好好照顾自己,记得给他打电话。”
说完,周卿檐一时之间也有些尴尬,他担忧周惟月是否能听出他拙劣的没话找话。
所幸周惟月没有,他只是了然地“哦”了声,又说:“知道了。”
“你在忙?”
“嗯,有紧急手术,上回那只鹦鹉急性内出血。”
“这样啊。”周卿檐把电话夹在脖子和脑袋间,“那你吃饭了吗?”
周惟月那头似乎有人和他说话,他小声地道了声“稍等”后说:“还没,手术完之后再吃,就是大概得拖到八九点了。”
“那我不打扰你了,去忙吧,记得要吃饭。”
周卿檐仓皇地挂断了电话。
周惟月脱了大白褂换了身简便的外套,再抬手看了眼机动规律的表,早已超出之前下班时间一个半小时了。有手术是真,但也不至于拖那么长时间,只不过骨子里的心计蠢蠢欲动,耐不住地任性作祟了一会儿。说到底也不是真殷殷期盼着周卿檐做点什么,若能顺着他所想的来那定然是再好不过,如果没有,倒也无可厚非。于是他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小时的等待时间,八点半这个时间点像是划分了他两种情绪,一是忐忑期盼,二是不出所料。
也说不出究竟是失望还是理所当然,周惟月无奈地摇了摇头,索性准备叫上今晚值班的护士一块儿点外卖算了。
下一刻甫发现他把手机落在了办公室,在和周卿檐通完那一通电话以后。熟练地输入密码滑开锁屏,入目的是两则来自周卿檐的未读消息。
——“不加糖的西红柿炒鸡蛋在路上了,还有十分钟车程。”
——“不方便的话我就放在柜台,记得吃饭。”
两条消息的发件时间间隔了一个小时有余,而最后一条是在半个小时以前,周惟月看着短短两条消息和最末端那小小黄色的扬眉笑脸,久久沒回神。后知后觉地又看了几遍,确认周卿檐发来的消息是真实存在,周惟月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像脑子秀逗了似的,下一刻他抓起手机推门而出。
下班点过了以后空荡荡的大楼,独有寥寥几盏灯日光灯闪着足以照亮室内的光,细听还能听见一楼门卫大爷那老旧的收音机断断续续播放着咿呀婉转的戏曲。而周卿檐正坐在柜台前方的长椅,手里把保温桶抱得牢实,头却低垂着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周惟月愣着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放慢脚步,很轻很轻地走到周卿檐面前。他屈起一只脚抵在地板上,歪头去看被刘海Yin影遮盖的半边脸,周卿檐微蹙着眉头,盹儿打得显然不安稳。
他伸手揉开周卿檐紧蹙的眉心,试探地唤了声:“哥?”
回应他的只有周卿檐梦呓般的嘟囔。
周惟月无奈地失笑,轻手轻脚地挪开周卿檐的手,接过他怀里的保温桶,这才发现那本该被冷气吹得冰凉的桶身却是一片温热。深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