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目光都没分给槐洲一个。
“现在好像身处险境的是我道侣吧?怎么你这百万年的王八都没熬成gui么?”
“……剑尊竟仍同从前一样高傲,看来还未吸取过往教训。”
御景不再理他,只同焜瑝道:“这法阵由你开启,若你此时想清楚认错了,尚且能够回转。”
焜瑝道:“我倒不知剑尊由此雅量。”
“我自然不会原谅你。”御景道,“我已容忍你多次了,如今自然是要亲手讨回来。只是这法阵实在厉害,死在我手上却要比这体面。”
御景于是抱臂沉默,冷眼看他施法。
金光愈盛。
沉惜察觉出不对来,忍不住笑了一声。
沉惜:这也太坏了吧?
景剑在空中几次盘旋,最终冲向了御景的胸膛。
却在紧贴着御景肌肤时停住。
御景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她用那种十分慈爱的表情摸了摸景剑的剑身,甚至主动划破手指让其饮了血。
“哈哈哈,吓死我了。”她平静地说道。
也看不出什么高兴的情绪。
十分气人。
御景屈指,弹了弹剑身。
“干活去吧。”
被景剑贯穿胸膛的那一刻,焜瑝是有些懵的。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怎、怎会如此?”
短暂的停滞后,他立刻看向了槐洲。
“是你?”
“不、不,你若有心叛变,早在御景前世便可动手,如今大势本就在我手中,你大可不必——”
“唔——”
他的伤口处缓缓崩裂,流出了黑色的脓血。
或许称之为泥更恰当。
黑色的泥落在地面,很快就将那块地面腐蚀得七七八八。
云层被晕染,很快变黑。
御景此时已解了阵法禁锢。她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近了道:“陛下这般未免太过看不起我。”
焜瑝抬眼看她。
他原本凛然不可侵的面容塌了一半——是字面意义上的塌。
他的身体如同溶解的岩块,正在缓慢低落。雪白的衣饰被翻开,里面黑色的内容物一点一点地腐蚀着他身下一大块地面。
在崩解。
御景随意地伸手捞了一把那泥浆。
她的手掌像是被涂了一层隔膜。在触及泥浆时散发出微光。
“这阵法本就是我让帝后设的。说实话,我自己也不太相信自己。”
*
大抵人皆是如此。得到后便会患得患失。
被赋予守护天界的重任的那天,御景独自在九重天坐了很久。
久到帝尊挺着大肚子来找她。
“你在害怕?”她问。
御景道:“这也是你说的……特别的体验吗?”
帝尊将手搁在她的脑袋上。御景忽然觉得心里的犹豫散了一点。
“什么样的体验?”帝尊问。
御景把手放在心脏处。
“这里,跳得很快。”
“你不相信自己?”
御景看着女子美艳的面容,忽地握紧了拳。
“不相信。”她笃定道。
仍存恐惧。
帝尊一愣,她笑起来。
“帮帮我。”御景请求道。
帝后臭着脸被拉来,给她和她的剑设了一道阵法。
“你若是自觉恶念丛生,便催动这阵法,自有景剑来罚你。若你连这等自省的觉悟都失却了,就叫心思清明之人来催动阵法,两者链接,景剑便会罚那恶念来处。”
他说着,脸上不自觉浮现笑意。
真奇怪,他分明不用剑,却能说出让每个用剑者都信服的话来。
“你不相信自己,可你总该相信自己的剑。”
槐洲小心翼翼地看着帝尊与帝后离开,问御景:“尊上怎地不高兴?”
御景抿了抿唇。
她举起了那剑。
“有些惶恐。”她喃喃道。
“您是天界储君,有什么能让您害怕呢?”他这样问。
*
御景想了许多,放在现实之中却不过一错眼的事。
她笑睨着焜瑝,平静地看他痛苦。
他颓然跪在地上,以双手支撑。那手却也在慢慢融化。他想要发出声音,却无可奈何。往日高居九天的天帝,就这样,被他自己亲手揭开了深埋于心的污泥。
浊臭的、令人作呕的。
他顺着被腐蚀的洞口向下流去。
凌霄殿下刚好飘过一片不幸的云。
浓稠的泥浆如同墨汁一般,霎时便将那云染得漆黑。
五色祥云之中,那一片黑如此打眼。
沉惜走到御景身边。
她握住了御景的手,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