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景则是三界最强之人。
而她身上背负着天界,一个新生的、摇摇欲坠的天界。这枷锁已然牢不可摧。
只需让她知道,非她不可。
凡人常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御景不是凡人,她是那个高个子。
御景再一次转世。
她取回记忆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冲上九重天。
还好有槐洲。
焜瑝不太记得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乐神第一次向自己投诚是什么时候。
这无疑是个很能忍耐的男人。
焜瑝起初觉得他心思深沉……且他鞍前马后做了御景那样久的拥趸,确实不可信。
第三世的御景多么可怕啊。
她直接将那一代魔尊的头颅扔在了九重天之上,三尺青锋连斩七十八位神君,架在了焜瑝的脖子上。
浊气溢出,焜瑝几乎要被那浊气催动得睚眦俱裂。
她远比那魔尊更像魔头。
神君们将御景簇拥起来。焜瑝甚至短暂地成了阶下囚。
槐洲不愧是最了解御景的人。
“凡事皆是先有一,再有二,此后无穷无尽。”他若有所指地对焜瑝说道。
“如今是一?”
“不。”乐神勾起唇,“是二。”
*
其实转世多了,很多事就成了定式。再不用槐洲出谋划策,焜瑝也会对付御景了。
不必再靠御景对抗魔尊,抽出一点神魂来做出神剑,同样可使万魔退避。
御景心中本就存着善念,因此只需将她心中那点负面情绪抽离,令她忘却暴戾、忘却仇恨,便可得到完美的圣人。
一世又一世。
每一世的御景都被定好了命运轨迹,活不到记忆复苏。
只有魔尊卷土重来时被允许短暂醒来,而后为三界牺牲。
那些上古的神君也缓慢地陷入了沉眠或是直接消亡。新的神君们孱弱而忠诚,心藏欲念,于百万年不变的制度中迅速腐坏。
之后,也就从天界消失。
没有人记得御景。
除却天帝与槐洲。
焜瑝小小地发了善心,将御景描述成传说中的“剑尊”,予她百世流芳。
天帝是永远且至高无上的主宰。
*
他到底主宰了三界如此之久。
御景是什么呢?
失败者。
殉道者——
焜瑝虚着眸看向自己的姐姐。
是了,眼前这人修的是有情道。
剑仙们多修无情道,如此挥剑便毫无阻塞,才能以剑破万法。
御景生活的时代没有这样多的规矩。帝尊与帝后予她羁绊、教她何为同伴。剑是杀人之器,执剑者却各有不同。
被这纹章束缚着,焜瑝心中反而有些轻松。
他很讨厌御景。
最初是因为患得患失,此后却是因为旁的——无论焜瑝如何求索,御景都像一座无法跨越的高山,挡在他的面前。
景剑在九重天日夜不休地鸣叫,铮然作响。
焜瑝就被反复提醒这样一个事实。
他的帝位来得不正。
他残害了手足。
他是个偷窃者。
他……永远也越不过那山。
*
景剑和御景很像。桀骜的剑天下无双,却最终被最强的剑修所折服。
那是一柄不知道回转的剑。
只会循本心出鞘、见血。
焜瑝问:“这阵法之事,你一直知道?”
御景点了点头。
焜瑝恍惚竟要落泪。
他道:“帝尊与帝后离去时,从未告知我此事。”
还是槐洲告知,说昔年帝尊为防御景任性,所以才在景剑之中留下一道阵法。若御景真的难以抑制自身的凶性,或是一人独断,那就由景剑来裁决她。
此刻两人凌霄殿中对峙,槐洲自然在场。
槐洲笑了笑。
“剑尊忘了一事。”他道,“沉惜还在外面。”
沉惜不可置信地望着槐洲。
她从前便觉得这乐神性情恶劣。但——她没想到对方竟有此自信。说实话,乐神槐洲本就不是主司战斗的神。沉惜有自信能战胜他。
至于此时别的神君们——
“想来诸位应当没有那般鲁莽。”
如今御景与天帝被阵法禁锢,生死皆由景剑界定。若出来的是御景,那此刻对御景出手的神君们都不会有好下场。若出来的是天帝,那倒也不急于此一时了。
沉惜说着,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诸位若真想此时动手,沉惜自当奉陪。”
她那自傲的神态多少让往日看轻她的神君们颇感不适。
只是如今他们投鼠忌器,一时竟也不发表什么高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