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辰说过:“阿离,去凤栖宫取回我们的东西。”
我们的东西,说的应该便是这块玉吧,它很珍贵,所以舒辰才要自己取回来是不是?稚离为自己感到羞愧,无声蹭了蹭眼中的泪花,又去抚摸那些信件,一封一封的拆开看,再一封一封叠好,读过的信,用玉压着,生怕被风卷走。
那些信一封接一封的读,那个傻乎乎的温舒辰原来也和自己一样。很思念彼此,悄悄写了许多废话,讲园子里的花,讲盛夏的蝉鸣,也讲打雪仗的小宫女们,还有对自己无尽的思念…
舒辰是个极其内敛的人,那些思念,那些惆怅,舒辰鲜少透露。稚离以前不懂,稚离一直以为,那所谓的“爱”,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可现在稚离才明白,舒辰不是没有察觉,她在强忍,只因她没有未来可言,便也不忍拖累了自己的余生。
懂了,却太迟…
稚离哭的泣不成声,抱着那些信,才知道舒辰的感情有多么强烈,有多么痛苦。眼泪滑落,滴在宣纸之上,将舒辰飘逸的小字晕染成花,就好像是在稚离的心头开出了一个血洞。稚离赶忙用袖子去沾,可shi了就是shi了,晕开了的字迹便也无法挽回。
就像有些人,死了就是死了,就算叫破喉咙,哭瞎双眼,那个人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稚离哭的撕心裂肺,一切都太迟了,太晚了。恨只恨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也做不了,一事无成,是她害死了舒辰…
江莲被那歇斯底里的哭声吵了醒来,吓了一跳,她本来胆子极小,听着身旁那肝肠寸断的哭声,赶忙爬起来去找侠女姐姐。
这才睡眼惺忪的反应过来,哭的人就是那位侠女姐姐。江莲不知道她和娘娘之间是什么关系,可看得出来,她们之间应该有很深厚的情谊,或者是姊妹情谊,或者是挚友情谊,江莲说不清,也不懂,便傻傻的一直在旁边出声安慰。
直到看见了那块玉,“原来它在这里!”江莲伸手将那块玉提起看了看,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哪个宫人偷了去,没能保护好它,我一直很愧疚,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你见过这玉?!”稚离想知道,想知道那三年里,关于舒辰的一切。
“它可是娘娘的宝贝,日夜佩戴,从不离身,就连睡着了,也会捧着入睡。”江莲在稚离的身旁坐下。
她能感觉得到,这位侠女姐姐对娘娘的一切都迫切知晓,只要是关于娘娘的话题,侠女姐姐总会听得十分认真。
所以这一路,江莲便一直与稚离说娘娘的往事,那三年里的一切,三年里稚离错过的每一天。
回到江南时,已是初冬,多少年不曾见过稚离,怜儿只当她是死在了外边。
却见稚离风尘仆仆带了个小姑娘回来,傻了眼,这算什么?另谋新欢?怜儿非但不问,提了院子里的扫帚就打成了一片,若不是春棠极力阻止,只怕这一闹,真的伤了稚离。
稚离变了,几年不见,沉默寡言,失魂落魄,像块丢了魂魄的木疙瘩。
直至张妈走了出来。
稚离跪了下去,只说了七个字:“舒辰死了,我害的…”
一院子人哭得撕心裂肺,巴掌劈头盖脸打了下来,稚离受着,什么也没说,那是她活该,打死了才好!稚离这样想…
她确实是个瘟神,她本该和家人死在一起才对,如今还害死了那个深爱自己的姑娘…
江南的宅子里,原本很热闹,就连曾经在朝廷里当差的阮大阮小,也隐姓埋名,跑来这里做了管家执事,江南的宅子很是养人,一切都按照舒辰的规划来建,什么都想得周到。
可原本红红火火的小年里,宅子里里外外却吊起了白绫,稚离确实是个丧门星,她一来,良辰姐妹便都成了死人。
温舒良有尸骨还好说,而温舒辰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结局,今人唏嘘,最后将姐妹两个合葬一处,舒辰的墓里,放着旧物,怜儿细心,小姐的一应物什她都整理好带了过来,一件也不曾丢,就放在次殿里,还是小姐平常起居的那般模样。所以怜儿整理了一些物品,建了衣冠冢,勉强算是姊妹团聚。
眼看就是大年了,稚离却又不肯久待,收拾好了行礼,独自一人,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肴,请了宅里众人,这一次,稚离没再沉默,将这些年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包括这两年舒辰如何丢了性命,又如何没了尸身。
“我要走了,我能让舒辰等太久,她一个人会害怕,没有人陪她说话,舒辰一定很寂寞。”稚离笑了笑,很平静,至少面上平静极了。
这个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稚离疯了,她已经完完全全的疯了。
席的主位上,空着两个座位,摆着两副碗筷,即便众人不说,大家也都默契的明白,那是温舒良和温舒辰的座位。
稚离平静的叙述说了很久,直到席散,人们才发现,稚离身旁的两个空碗里,被夹了慢慢的饭菜,饭菜在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再也放不进一筷,令人心酸。
相距的日子的总是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