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珍珠项链散开坠落一地,她跪倒在父母身下蔓延开的血泊里,绝望地看着凶手转身离开。
醒过来之后艾俪还是停不住地抽泣,她抹掉脸上的眼泪,抽噎着起床洗漱。
太讨厌了……
从很小的时候起艾俪就一直做着这样的梦,最初还以为只是单纯的噩梦,直到某一天她梦见了身边的人,当熟悉的同班同学像梦里的自己一样遭遇了车祸,当爷爷去世前说了和梦里的自己一样的话,一家人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所代入的人总是有着悲惨的未来,却不知道梦里的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只是以第一视角,经历或面临了无数死亡。
所以她无法看到受害者的脸,所以连提醒他对危险进行规避都做不到,她写了那多张便签来记录自己的梦境,就是希望能尽可能地改变未来,可是一年又一年便签贴满了整张墙壁,数量还是只增不减。世界上的人有那么多,恰巧能遇到梦中之人的概率有多么小——除非这个人她认识。
她会竭尽全力去拯救那个人,将梦里的每一处细节都牢记在脑海里,分析事故的诱因,分析凶手的身份,最开始被当事人不甚在意地笑着略过,接着被骂乌鸦嘴、不吉利,再之后,她就变成了引来祸端的被诅咒的人。
墙上的便签倒是被揭下了,未来却没有改变。
这样的预知又有什么意义?
父母禁止她再向外人描述自己的梦境,艾俪觉得很不服气,明明她是在救人,为什么他们不但不信,还要来指责是她的过失?
那段时间她开始跟父母闹别扭,在孩子们中间的人缘也越来越差——他们都说,大人们不让跟她玩——于是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坏,有一点不合心意的事情就要把整个家都掀了。父母都知道她委屈,也就由着她的性子,东西被砸了就用魔法复原,书本被撕了就用魔法复原,把邻居家的男孩子揍得鼻青脸肿……也用魔法复原。
艾俪却毫不领情,甚至认为这是身为巫师的父母对自己这个哑炮无声的嫌弃,再加上父亲拜托朋友对她进行的基因检测也出了结果,她被判定为变种人——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以为她的预知能力是潜在的巫师血统带来的。
那可能是艾俪整个童年最灰暗的一段时间,她开始频繁地做预知梦,那时她才小学三年级,甚至会混淆梦境与现实的界限,有好几次都差点被梦中的死神带走,然后挣扎着大哭着醒来。她变得敏感、猜疑,每天夜里都不敢入睡,醒着的时候也不再大吵大闹,日复一日愈加沉默寡言,甚至对自己的双胞胎姐姐心生妒忌——她既有魔法天赋、又是如此的善解人意!
八岁那年的冬天,艾俪生了一场大病,高烧几天昏迷不醒,等她恢复意识,自己已经躺在喜马拉雅山脚的一所旅馆的床铺上,被激动的父亲与姐姐紧紧抱住,嚎啕大哭。
后来母亲告诉她,救了她的人是一位拥有强大魔法的巫师,五百年来都保护着地球不被外星语种侵略,世人尊称她为“古一”。
古一法师似乎是将艾俪Jing神与rou体的联系转变得稀薄了一些,之后她再做梦的时候便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处于梦境,将他人的死亡与自我分开。这同时也导致她现实中的触觉不再如以往灵敏,对疼痛、气味的感觉都变得迟钝。
但艾俪并不在意这些感官的退化,能够与那些梦魇保持距离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解脱,她又重新快乐起来,只要有爱她的家人还陪在她身边,任凭外界再多流言蜚语也不过是掀不起波涛的小风小浪。
艾俪无比地想念艾轶,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又开始频繁地做梦,最煎熬的那段时间,每当她从噩梦中惊醒,艾轶总是会有所感应一般摸到她的房间,握着她的手,抱着她哄她入睡。后来稍微长大一点,艾俪就觉得不好意思,总是装出很嫌弃她的样子,每次被妹妹毒舌地吐槽了,艾轶还要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也还是乐呵呵的,仿佛从来不会生气的样子。
——跟脾气坏嘴巴也坏的艾俪一点也不一样。
艾俪呆呆地在被木柜挡住的壁炉前望了一会儿,被卡lun出声提醒了,才回过神来准备出门。
现在还不能联系艾轶,哪怕只是听到她的声音,艾俪都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全盘皆崩,她又是那么敏锐的一个人,只要说上两句话,她就能察觉到她的有所隐瞒。
现在还不行……至少在她解决那个凶手之前,绝对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艾俪匿名在网络上发了一份悬赏,只要能抢在警方之前抓住通缉令上的嫌疑人,酬劳是一千美金,不限死活。
对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罪犯来说,一千美金的酬劳已经算是很丰厚了,如果不是发布人没有留下任何身份信息与联系方式,没人愿意做一次没有保障的无偿的劳动,否则这个家伙一定会成为猎人们眼中的香饽饽。这个悬赏只在短时间内引起了一番讨论,没多久就沉了下去。
而事实上,艾俪一直在监视着那个悬赏贴,每个留言的人都被她黑进主页检查过了,判断是真正有能力接受悬赏,还是只来凑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