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是一身素缟,而那吕福生更是一夜之间双鬓全白,仿佛被人抽去了灵魂,只余下一个空壳。前一日来参加喜宴的宾客们都换上深色的衣服,有一些连酒还未全醒,就匆匆赶来吊唁。吕崇武的灵柩被停在喜堂的正中央,亲人朋友们则跪在一旁边烧纸钱边抹眼泪。
老来丧子已是可怜,更何况吕福生就这么一根独苗,吕崇武的死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致命一击。古语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许多前来吊唁的人都劝他去找那燕七娘,好歹将吕福生的孩子要回来。虽说不是正经娶进门的媳妇,但却是吕崇武唯一的骨血啊!总不能让吕家从此绝了后吧?
大家的话吕福生都听在心里,一想到无方园的妖女害死了他儿子,他就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是那孩子又是吕家的血脉,他也不能置之不理。吕福生自己的心结是一关,那燕七娘又是一关。当日吕崇武和锦娘自刎后,燕七娘便带走了锦娘的尸首,还放言道:以后若再见到行云镖局的人,见一个,杀一个!如此决绝,怕是不会轻易将孩子交出来。
丧事不像喜事,可以笑可以闹,许多宾客们去行云镖局吊完唁也顺道向吕福生辞行了,他们本就是远道而来,在天水城留了些日子,也应当回去搭理派中事物了。点苍派一众人等干脆连吊唁也没去,当天晚上便离开了天水城。点苍派本是来结秦晋之好的,结果好没结成,反倒结上仇了。
殷千山早就迫不及待想带延远司的人去看自家窑厂了,前些日子碍于婚礼不能马上出发,这会子落了幕,从行云镖局回来便准备了东西启程。
热闹的客栈外车水马龙,因着前来赴宴的宾客们都选择在今日早晨启程,故而客栈门前有些拥堵。
“小姐,我不在,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玉珍可怜巴巴地朝谈歌道。
“你们也是。”继而转向哈扎,意味深长地道:“瓷器一事就交由你们全权定夺,此时非同小可,万不可马虎大意。”
“定不负小姐所托。”哈扎朝谈歌行过一礼,携玉珍与殷千山一行一起上了路。
孟进之的师父疾风剑佟一封被一位旧友请到门中做客去了,所以也是今日启程。除此之外准备今日离开的人还有魏衍和许铃铃,他们正在门口检查马匹。他们本是跟宋天敬同行的,自骆天石一事之后,宋天敬有意疏远他们,魏衍也不是个没眼力见的,故而只朝众人礼貌性的行了个礼便打算离去。
哈扎和玉珍走后,谈歌身边只剩下一个哑叔,他是谈九思的人,谈歌是万万不能留他的。故而那日她让玉珍买了许多橘子,不间断地送到慧海禅师的院子里。寺庙里的斋菜不是青菜就是萝卜,橘子和萝卜同食会使人腹泻,但很多人却不知道这一点,寺庙里的人更不会因此而给慧海禅师请大夫。几天下来,慧海禅师的身体果然急转直下,哑叔自然离不开天水城了。
这样一来,谈歌身边再无掣肘。围绕在徐叔夜身上的疑问像一根刺,一日不拔她便一日不安生。可那徐叔夜不知怎么的,躲她跟躲瘟神似的,她到现在也没能跟他说上一句话。
这会子是个返程高峰,估摸着徐叔夜大概率也会选择在这时候返回门派,她特地等在门口,连马都准备好了,以便随时追上。
孟进之见她也备了马,上前道:“谈姑娘也是今日启程?”
谈歌的目光在门口扫视着,心不在焉地答道:“是啊。”
“你初到中原,人生地不熟,不如我送你一程吧?”孟进之说这话时有些腼腆。
谈歌现在后悔当初为什么非要跟谈九思较劲儿惹了这么个麻烦了,道:“还是不麻烦了。”
孟进之以为她不好意思,忙道:“姑娘当初救我,我还未来得及报达,怎么敢说麻烦呢?姑娘要去哪儿?”
谈歌看着他下一刻就要翻身上马的架势,尴尬又不失礼貌地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家中来信,让我回去一趟,西域与中原南辕北辙,怕是会耽误你们的行程啊。”
她就不信,她说她要回家他还要跟着去。
孟进之果然不再强求,而是异常认真道:“既如此,便盼姑娘一路平安。”
谈歌微微颔首,道了声“多谢。”
此时的程松雪和宋天敬正并排骑在马上,只待孟进之上马,三人便要上路。孟进之辞别谈歌之后,情绪有些低落。
程松雪在心中叹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这一次谈歌没蹲多久就把徐叔夜给等出来了,徐叔夜一只脚刚迈出客栈大门,便被她半路截住了。
他有些不悦的盯着谈歌,冷冷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谈歌轻哼一声,“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干嘛躲我?是不是心虚?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莫名其妙。”徐叔夜连白眼都懒得翻,直接绕过眼前的障碍物。
“你站住!”
谈歌本能地要去抓他,徐叔夜却先她一步转过身来,发现她悬在半空中的爪子,面色又沉了三分。
谈歌有些讪讪,“看什么看?又想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