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带深意,“前日抓回来的人里面有一个是耶律奇的贴身副官。”
在指间转动的旗标忽然停了下来,楚襄信手一掷,它便斜斜地插进了沙盘之中。
牢房。
空荡荡的过道上有许多细小的砂砾,全都是俘虏经过之时从靴底的夹缝里掉出来的,一踩上去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仔细看去,底下分明有条浅浅的血线,一直蜿蜒至铁栏深处,只是被人踏得模模糊糊,已经不太清晰了。
楚襄沿着血迹一路向前走去,在尽头的梁柱上看见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西夷人,衣衫褴褛,满身红痕,呼吸格外粗重,十步之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说什么?耶律凡并没有抓到拓跋桀?”
“千真万确……”那人声音极低,仿佛虚弱不堪,“王爷明鉴,我与拓跋桀没有一丝一毫的交情,若他真在我们手里,我何不痛痛快快拿他换自己一条命?”
楚钧厉色稍敛,却没有说话。
千朝上前揪住那人的衣领,再度逼问道:“那为何他敢拿此事来做交换条件?”
那人喘着气说:“当时议和迫在眉睫,侯爷只不过掌握了拓跋桀的下落,还没来得及派人去抓他。如今侯爷已死,此事自然不了了之,拓跋桀也许已经远走高飞了……”
“那之前他在哪里?”
“据说就在逐浪城……”
闻言,楚钧眸中的寒意顿时铺天盖地地涌了出来,几乎令人战栗。
拓跋桀竟然已经逃出了西夷的控制范围?还与他们擦肩而过?先前岳凌兮就住在那里,楚襄也来去数次,因为城中都是楚军所以他们也没有刻意加强守备,现在想来,当真惊出他一身冷汗!
不过一瞬间过后楚钧又冷静了下来,扔下一句话就转过了身体。
“杀了他。”
那人本来处于松懈状态,听到这话之后双目陡然圆睁,不敢置信地叫道:“王爷,我已经全都告诉你了,说好会饶我一命——”
“那是在你说实话的前提下。”
楚钧薄唇一抿,锋锐如刀,与此同时,千朝腰间的长剑也铿锵出鞘,划破一室幽暗,抵在了那人的脖子上,映得他的脸一片惨白。
“说哪里不好,偏偏说在逐浪城,你知不知道那里的城防是本王亲手布置的?此事若传了出去,莫说会贻笑大方,就连陛下也不会轻易饶过本王,你说说看,本王还能留你活在世上吗?”
那人霎时僵住,也不喘粗气了,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楚钧,眼中隐约现出一丝恐惧。
他本来以为楚钧在诈他,可这番话说完他已经完全改变了想法,听说楚国皇帝非常宠爱那位新晋的皇后,或许真会为了此事严惩楚钧,那么他要灭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真是该死!
那人面露后悔之色,显然是发觉自己计划中的漏洞了,见状,楚钧再次冷冷地下达了命令:“千朝,动手。”
“慢着,我说!他在巴山郡——”
话未说完,手起刀落,人头坠地。
轻渺的血雾在方寸之间弥漫开来,腥气扑鼻,楚钧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体朝外走去,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楚襄,遂俯首致礼。
“皇兄。”
“诈得不错。”楚襄微微扬唇。
“可惜没什么用,撒过谎的人说的话一句也不能再信。”楚钧停顿了下,又补充道,“不过我会派人去一趟巴山郡,还有相反方向的卢陵,希望能找到拓跋桀。”
他这番话已经把所有可能都考虑到了,所以楚襄只是淡淡地交代了一声:“找到了也无须回禀,当场斩杀便是。”
“我明白。”
没有人比他更想杀了拓跋桀。
短暂的对话就此结束,两人离开地牢的时候天边已经飘起了灿烂的云霞,Cao练了一整天的士兵都围在篝火旁享受着美味的晚餐,许是气氛大好,有的人竟哼着歌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好不热闹。
一片喧嚣声中,楚襄掀起帘子悄无声息地踏入了帅帐,帐内只点了一盏橘灯,昏黄的光线下,岳凌兮蜷着身子窝在床榻内侧,哪怕外头残阳斜照,风起沙扬,她依然睡得无知无觉,好眠一如婴孩。
时至夏末,帐中不太透风,还是有点闷热,她身上那条珍珠色的凉被已经卷成了一团云絮,正堆在他睡的那一侧,只有肚子上搭了一小块,即便如此,她颈间还是汗津津的,他随手抚过,顿觉掌心发chao。
怎么热成这样?
楚襄拿过书凝手中的湘妃玉兰团扇,一边摇着一边低声问道:“今儿个做什么去了?怎么睡到这会儿还没醒?”
“也没做什么……”书凝回忆了片刻,钜细靡遗地回答道,“娘娘用过午膳之后在长案上画了几张图,又看了会儿书,然后说困得不行就躺下了,奴婢想着也许是前天上战场累过头了还没恢复过来,所以就没有叫醒娘娘。”
楚襄微微拢起了眉头,没说什么,只是吻了吻那张泛红的小嘴。
“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