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最是护犊子,让他知道了还了得?主上你得赶紧想好应对之策啊!”
立在阶矶上的男子,白衣如霜,风姿出尘,如踏在浮云上,袍子襟摆上镀了茶白的月晕,缥缈得非凡俗之人可以亲近。他徐徐转过身来,容貌竟是美得惊心动魄,不可名状:和氏之璧,不饰以五采;隋侯之珠,不饰以银黄;君子之美,物不足以饰之。
他低垂眼睑,浓密如蒲扇的眼睫在眼下投射淡淡的Yin影,声音如玉簪头敲打琥珀杯,很是好听,“待他伤好再议。”
列松如玉,积石如翠,卿美绝lun,世无其二。
“是!”
一人道:“我看倒是奇怪得很,不过是肩胛骨上中了一箭,且伤口不深,我们给他处理得也很及时,他怎么会晕这么久?还一直说胡话?”
另一人那拳头捶他,嗔怪道:“你还还意思说?!若不是你提议去秋闱狩猎,我们怎么会意外伤到太子祭?我看着锅就该由你来背!”
“你打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射伤他的,害人Jing在那边呢!”他努了努嘴,瞥了一眼一旁一直垂手侍立的少年。
孟衍轻咳,打断他们相互推诿责任的讨论,“好了,好了,出了事先起内讧,我平时就是这样教导你们的么?”
两人蔫蔫的,低头请罪:“我等辜负主上教导,望主上责罚。”
孟衍终是慈悲良善之人,不想深究,顿了顿,又启唇问:“你们何人愿意留下来照顾他?”
众人摇头如拨浪鼓,“不不不!孟怀瑾射伤的他,该由他来,我们还得打扫祠堂,我们就不去跟他争抢了!”
孟怀瑾羞赧地低下头,内心也是百二十个不情愿,只是碍着众人这么说,又明明白白是自己犯了错,只得低声道:“此事皆因怀瑾而起,怀瑾愿一己承担。”
孟衍见他身上手腕、额头都有淤青,袒露在外的都无一块好rou,内里还不知伤成什么样子了,想是今朝狩猎之时,他也曾受了不少皮rou之苦。
孟衍素来是知道他这个外甥的,天资不如人,但性子极其左强,看上去与世无争,温顺谦和,实则事事都想争个第一,件件都要分出个胜负来。想必是今日急于搏个头彩,才会伤成这个样子。孟衍心疼小辈,叹了叹气,方道:“也罢,你们劳累一日了,都去休息吧,今夜我来照顾他。”
众人庆幸地拍拍胸脯,一哄而散,独孟怀瑾仍旧立在远处,低头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脚步不肯挪动半分。
孟衍道:“何故不走?”
孟怀瑾垂头道:“舅父,若不是我今日急于求胜,也不会伤了太子祭,都是我不好,你——你责罚我吧!”
原来他还在为这事内疚不安,孟衍温和地牵起了唇角,当真抬起手来,做出要责罚的样子。
孟怀瑾打了个冷颤,默默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只是那只修长漂亮得不可思议的手高高抬起,却是轻轻落下,一个爆栗不轻不重地落在他的额头上,蜻蜓点水一般,根本察觉不到疼痛。
“……就这样?”孟怀瑾瞪大了眼睛,这么轻描淡写,不用上家法么?
孟衍失笑,“不这样,你还想怎样?”
孟怀瑾还想说些什么,孟衍却温和道:“好了,早些睡吧。”
“……是。”
孟衍打开门,让他得以借着灯火看清羊肠小径,待他走远后,孟衍才回到房中,反手阖上了门。
“血是红的,尸骨是白的,血是红的,尸骨是白的……”少年仍然在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白袍曳地,无限风华,孟衍缓步走向他,坐在他榻边,薄被陷下去了一点。
少年手不住地颤抖着,孟衍将他的手放入被中,感受到他掌心寒冷如冰窖的温度,孟衍眉心一蹙,满是怜惜,便放弃将手抽出来的打算,与他一同在被中捂着。
“不怕,不怕。”薄唇轻启,四字流出,他眼里波光潋滟,缓缓流动。
声音带着蛊惑人的效力。
少年果然不再发抖,亦不再呓语,乖乖地握住他的手,按图索骥般找到了他的怀抱,瘦削地下巴摩挲着孟衍的白衣,皱了好几道印子。
孟衍有极为严重的洁癖,从不曾与人如此接近,看着怀中少年十分心安理得的得寸进尺,他稍稍卷了修眉,叹道:“……算我欠你的吧。”
这一夜似乎极其的漫长,孟衍侧着身子,极其憋屈地靠在床榻上,又不敢翻身,怕触碰到他的伤口,一夜下来,只觉得骨骼散架,竟是比练了一日的剑还疲惫不堪。
小辈们平日里口中戏谑的“让你下不来床”,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突然,怀中人动了动。
总算是醒了,孟衍舒了一口气,低头去看他。
目光相对。
情势大变。
原本美好的清晨,被一声暴吼声炸开了锅。
“放肆!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本太子的床榻上?”周祭思绪有一刻的停滞,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人狠命往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