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云宣所说的皇后安插在明镜局的眼线,便是王子衿。
正是那一夜,向之瑜告知了她欧阳默畏罪自尽的事情,而且还以他的认罪书逼迫她为睿王府所用。虽然当时夜色已深,向之瑜也是秘密前来,但她们那时都不知道王子衿不仅在暗中观察她们的动静,目睹了她撕碎并将埋了欧阳默那封假的认罪书,并且还将那些碎片从地下挖了出来。
她之前已经将那张纸撕得粉碎,即便有个别字成了漏网之鱼,王子衿应该也没有从那一堆残纸碎屑中看出什么,但她还是将这件事如实禀明了皇后。而皇后向来不相信睿王无夺嫡之心,认为向之瑜深夜去找她必有所图谋,所以便将这件事直接告知了虽然与睿王交情深厚但却一直忠心于东宫的云宣,也是希望他能够利用轻衣司的力量查清向之瑜的图谋。
眼前不由浮现出王子衿那张笑得纯粹而灿烂的脸,苏蔷心中不由一叹,也难免有些难过。
虽然身为皇后的远亲,但王子衿一直都对外表现得皇后既不在意她,而她也不愿与皇后有所牵扯的假象给外人看,正是因为她的身份如此特殊,而她又伪装得太完美了,所以才将其他人骗了这么久。
可王子衿既然是东宫的人,应该也知道她其实之前在为睿王和东宫做事,但一直以来她都未曾向自己表露过身份,可见她的城府不浅而且并不轻信于他人。
这,也许才是她心寒的真正原因。
之前,王子衿明明知道她们在明里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暗中又同侍一主,可仍不肯卸下假面,虽然她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守住自己的秘密,可那些伪装也着实令人心寒了些。
苏蔷思及此处,也不愿再想,毕竟深宫之中,这种人本就屡见不鲜,无论是被迫还是自愿,她们都有自己的原因或苦衷,有谁又心甘情愿地整日带着面具示人而无法流露本性。
也许,在她们面前单纯无邪又百事皆通的王子衿才是真正的她,而掩在夜色中为皇后筹谋算计的她才戴着假面。
更何况,有时候,她换的面具比王子衿的还要多还要厚。
她叹了一声,歉然问道:“这么大的事,那你可曾怨我瞒着你?”
“我知道你与我的初衷向来都是不谋而合的,睿王妃的手中握着你父亲能够沉冤得雪的唯一证据,你别无选择。”见外面并无他人,云宣站起来沿着桌案绕到了她的身后,微微弯腰从背后抱住了她,让她的头枕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柔声道,“我与你不仅心意相通,而且命运相似,你此生所愿与心中之苦旁人不知,我怎会不懂。莫说你为了你父亲的案子不得已改投在了睿王府门下,即便你因此而与我反目成仇,我也绝无半分怨言。我不在你面前提及此事,是不想你在东宫与睿王府之间左右为难,但你放心,无论将来大周的天下是谁做皇帝,我都会尽我所能达成你此生夙愿,让你父亲与母亲的在天之灵能够瞑目。”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声音愈加温柔:“毕竟他们是我未来的岳丈与岳母,他们将这么好的你留在了我的身边,我做什么都不足以报答他们。”
头轻轻地倚在他的胸前,苏蔷几日来的疲倦似乎突然袭来,她不仅全身轻松,而且在如此炎热的夏日,他的话有如一股清凉,从她的皮肤浸入到了骨子里,让她从心底感受到了这世间与红尘除了生离死别与无能为力的痛苦之外,还有一种让她足以留在这里不愿离开的美好。
门外响起了张庆的干咳声,他叩了叩门,道:“将军,睿王殿下到了。”
没想到洛长念也会亲自来这里瞧热闹,云宣站起身来与她对视一眼,都深觉来者不善。
果然,洛长念不仅来者不善,而且还带来了一直都对云宣没有善意的丞相向东灼。
因为向东灼几乎不曾入宫,苏蔷也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外能令敌军闻风丧胆内能助皇帝匡扶社稷的当朝丞相,但许是因为他与他的兄弟曾为了一己之私,不仅丧心病狂地滥杀大尔村所有百姓,而且还嫁祸坑杀同僚并借机排除异己将云宣父亲置之死地的缘故,她潜意识中一直都认为他是个面目丑陋又穷凶极恶的人,却不想他虽然年纪大写,但看起来比他那个长相粗犷的弟弟不仅要文气许多,而且肃然的眉目间难掩几分武将特有的英气,足见他在年轻时应该也算得上是个俊朗男子。
毕竟向之瑜是个美人坯子,她的生身父亲又能差到哪里去。
但他这次虽然随着皇帝也来到了琉璃别宫,可一直都是与其他官员一起住在不远处的官府别院中,除了去皇帝办公的太极殿上朝之外便与在宫城时一样,从未因为其他的原因出现在内宫中,所以这次在明镜局现身的缘故定然非同小可。
方才还被闹得鸡飞狗跳的明镜局在他们被羽林军左拥右护地一前一后踏入时很快便安静下来,只是因为有闻名于天下的丞相突然来访,得知消息的宫人为了一睹其风姿而都悄无声息地藏在了不远处一探究竟,甚至连为了替自家都统出口恶气而来此搜证的轻衣卫也都不能免俗。
在众人在施礼之后,睿王命所有人起身,也不在意他们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