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朝臣对御史台又爱又恨。爱他办对手案子时雷厉风行不留情面的作风,也恨他转脸顺带还能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季家到这一代,任职御史大夫的乃是季家大郎季明渊,腰杆笔直,走路生风,一张嘴一支笔不知戳了多少人的脊梁骨,连素有手段的大理寺卿见着他都发憷。正所谓御史大夫猛于虎。
季老太傅年过花甲,早早致仕闲赋在家,顶着个太傅的虚衔一天到晚在京城附近给要报官的穷苦百姓写状子,把附近这些个县衙的知县甚至是京兆尹气得吹胡子瞪眼。
更别说季明渊的幼子季舒城混进大理寺做了寺丞,走马上任第一天拿了安国公府的四公子,细数十数条罪状,桩桩件件皆有实证。安国公捞人不及,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一家子刺儿头把上上下下得罪了个遍,皇帝却用得十分安心,多有偏袒,那些雪片似的折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了过去,弄得朝堂谈“季”色变。
这些事迹薛铖自然知晓,以季家的名声,这样一个丰州边境山谷中的少女有所耳闻也并不太过稀奇。但令薛铖疑惑的是,打听季家也就罢了,怎么专挑人内宅里头的事问?
她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问来问去左右离不开季家三郎。
季三郎季明博乃是季老太傅的幼子,如今不过三十来岁,资质平平,被上头两个明珠似的兄长衬成了鱼目,更无心仕途,领了个闲职无所事事。可再如何平庸到底是季家儿郎,加上一副俊俏的皮相,早年也是京城小有名气的公子哥儿,说媒的人络绎不绝。
按常理,在季家严谨的家风下,季明博的人生路基本可以一眼看到头。但这样一个从小中庸到大的人,却在十五年前做了一件另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季明博云游归来,带回了一个南境女子,要娶她为妻。
此事当时轰动京城,只因这女子乃是南境珈蓝国贵族的女奴隶,天生异瞳,身上还烙有奴隶印记。
晋国本就视异瞳为不祥之物,遑论此人还是个女奴!
可不论季老太傅当年如何反对,季明博却是铁了心非卿不娶,最后季老不忍太过苛责这个幼子,还是遂了他的意。只是当年这场喜宴十分低调,那女子深居简出,慢慢也淡出了众人视线。
后来不知怎的,这女子一年后突然失踪,季明博从此消沉下去,孤身一人,至今未再续娶。
薛铖对这些内宅里的传闻并不上心,只是单纯地奇怪棠棠打听季明博的用意,倒是魏狄十分惊奇地打量了她几眼,欲言又止。
不多时,阿清端着清粥小菜回屋,棠棠也适时停住了嘴,转头去看溯辞的伤势。阿清虽一脸不同意的表情,到底还是没拦住棠棠,棠棠也不敢托大,开了个保守温和的方子,又催他去煎药。
薛铖适时递了个眼色,魏狄立即从怀中摸出碎银塞给棠棠,一面说着去帮忙,一面出屋追上阿清的步伐。
木屋中顿时静了下来。
溯辞睡得很沉,面色依然苍白,薛铖替她掖好被子,又端来水慢慢沾上她的唇角,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察觉到他身周低沉的气场,棠棠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指,低眸轻声道:“薛将军,你不必如此防备,我真的没有恶意。”
薛铖的手蓦然顿住,眼皮一掀,锐利的目光直刺棠棠,看得她心头一跳,连忙摆手解释:“薛将军,我并非刻意刺探,只不过认出你罢了。”
她睨了一眼薛铖毫无表情的脸,低声道:“阿清曾在镇子上给我带过些话本,里头有你的画像。”
薛铖的面色并没有因此而缓和,问:“你打听季家做什么?”
“我……”棠棠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又把魏狄方才给她的碎银放在桌上,这才说:“薛将军,我能治好这位姑娘的伤,也不要你们的银钱,能否求将军一件事?”
“我若拒绝呢?”
棠棠顿时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屋内的气氛再度陷入尴尬的僵局,床榻上的溯辞突然发出几声轻咳,缓解了紧绷的气氛。
薛铖立即端起水杯凑到溯辞面前,看她慢慢睁眼,低声询问:“要不要喝点水?”
溯辞点头,在薛铖的帮扶下直起身,就着他的手浅抿几口,目光在屋内一溜,很快落到了紧张不安的棠棠身上。
“你的眼睛……”溯辞对上那双异瞳愣了愣,旋即笑道:“真漂亮。”
棠棠从未被如此夸赞过,有些羞赧地垂下头,“姑娘谬赞。”
“在我们那儿,金色的眼瞳可是神明的象征呢。”溯辞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差点就要脱口问她要不要算个命,结果被薛铖拿杯子在嘴边一压,硬生生把话压了回去。
被灌了一口水的溯辞十分委屈地抬眸瞪了眼薛铖,鼻尖微动,很快嗅到了饭菜的香味,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说:“我饿了。”
薛铖默默放下水杯,转头去端饭菜。哪知溯辞瞅了眼满目绿油油的青菜,又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想吃rou。”
一边的棠棠闻言眼